胡秋端起茶杯,緩緩吹了吹浮在茶面的熱氣,目光微微一凝,低聲道:“武陽,既然這里已經無人,我便直了。你可知,這次調令,除了是對你‘能力’的認可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武陽聞,眼神一沉,低聲道:“胡郡丞但說無妨。”
胡秋放下茶杯,微微嘆了口氣,目光沉重地看向武陽,一字一句道:“是因為方中縣的賬本。”
此話一出,武陽的瞳孔微微一縮,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果然!還是那本賬本的事!武陽雖然早有預感,但當這句話真正從胡秋口中說出時,心中仍舊難掩憤怒與不甘。
武陽深吸一口氣,臉色微沉:“看來,那些背后的大人物,還是不打算放過我。”
胡秋苦笑了一聲,搖頭道:“你當初在方中縣查出那些問題,固然是為了地方百姓,可你有沒有想過,那個賬本牽涉的不僅僅是張縣尉、何元海、林墨父子,而是化州郡,甚至是更高層的人?”
武陽拳頭緊握,骨節微微泛白。
方中縣的黑暗,他比誰都清楚!當初查出賬本時,他就知道這東西背后的水深得可怕,可他沒有想到,這本賬本竟然會成為自己如今被調離的關鍵。
他深吸了一口氣,瞇起眼睛,目光直視胡秋,語氣帶著幾分試探:“胡郡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張縣尉、何元海、林墨父子的事情?”
胡秋的神色頓時僵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地轉動著茶杯,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片刻后,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我知道。”
武陽心中頓時一陣怒火翻涌,沉聲問道:“既然你知道,為何不管?”
胡秋抬眼看向武陽,臉色復雜,似乎有些尷尬,又似乎帶著無奈。
武陽目光凌厲,語氣愈發嚴厲:“你不是好官嗎?你不是朝廷命官嗎?為何對這些人橫行霸道、貪贓枉法的事情視而不見?!”
胡秋的手指輕輕攥緊了茶杯,神情微微有些顫動。
武陽盯著他,繼續追問:“當初在方中縣,張縣尉草菅人命,何元海私吞民財,林墨父子更是魚肉百姓,這些罪行罄竹難書!如今,他們三人‘意外死亡’,分明是被人滅口,你身為郡丞,就沒有想過要徹查此事?”
胡秋臉色漲紅,嘴唇微微顫抖,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武陽逼近一步,語氣更加凌厲:“還是說,化州郡上下,早就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初我在方中縣拼死查案,差點被黑衣人刺殺,而你們這些高官大員,卻冷眼旁觀,視而不見!”
胡秋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猛地放下茶杯,茶水灑了一桌,他的臉色從羞愧變成了憤怒,猛地站起身,紅著臉喝道:“你以為我不想管?!”
武陽一怔。
胡秋氣得胸膛起伏,指著武陽,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以為我胡秋,真是那種貪生怕死之徒?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的罪行?你以為……我不恨?!”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可是,我若學你武陽一樣去管,恐怕我的下場,比你還慘!”
武陽目光一震,眉頭微皺,沉默了下來。
胡秋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蒼白地看著武陽,眼中滿是憤怒與無奈:“你我皆知,那些人背后站著什么樣的勢力,他們根本不是區區一縣、一郡能撼動的。你在方中縣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如今才堪堪站穩腳跟,就立刻被調離,你還不明白嗎?有些人,根本不想讓你繼續待在這里!”
武陽冷冷地道:“所以你就選擇了沉默?”
胡秋苦笑:“我若不沉默,能坐到今日的郡丞之位?能有資格站在你面前和你對話?”
武陽看著眼前這位,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直以為,胡秋是個公正清廉之人,是那種真正能為百姓做事的官吏,可今日一番對話,卻讓他看到了胡秋的軟弱與無奈。
沉默片刻后,武陽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你當官,是為了活得久一些?”
胡秋苦笑了一下,目光黯然:“不……我當官,是為了活得久一點,然后,看看有沒有機會做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