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棍子卻在此時主動約我出來喝酒,試圖慰藉我那滿是創傷的心靈。只不過,說是他請客,最后掏錢的卻總是我。畢竟,這小子自畢業之后的幾年里,一直未曾有過一份正式的工作,整日在社會上晃悠,渾渾噩噩,活脫脫一個混世魔王的模樣。
幾杯酒下肚,醺醺然的我借著酒勁,對棍子發起了牢騷:“我說棍子,老子究竟啥時候才能痛痛快快地喝上你一頓酒啊?每次都是你吆喝著請客,到最后買單的卻是我。就連上次你去見網友,開房的錢都是我給的。結果呢,等對方來了才發現,竟然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啊姨。你瞅瞅你現在這副德行,哪還有半點‘棍子’的風采,分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子!”
棍子聽了,仰頭灌下一大杯青島啤酒,滿臉不服氣地反駁道:“大有,你瞧瞧你這小肚雞腸的樣子,哪配得上你‘大有’這個名字啊?‘大有,大有,天下都有’!我才吃了你幾頓飯,你就嘮叨個沒完沒了。咱們現在可是社會主義社會,講究的是共同富裕,懂不懂?用咱們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酒同喝,有女同賞!”
我沒好氣地回懟道:“還什么有女同賞?你看看這小酒館里,除了你我二人,哪有半個女人的影子?你倒說說,上哪兒賞去?”
棍子嘴角勾起一抹陰陽怪氣的笑容,說道:“上哪兒賞你心里還不清楚嗎?聽說你昨天不是剛充了會員嘛,趕緊把那個島國片的網址發給我。我剛買了個大容量的硬盤,先下載下來再說,免得資源丟失,悔之晚矣。大有,這些東西可都是寶貝,我得替你好好保存著。你呀,從上大學那時候起,就一直這么讓人不省心。”
我瞪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棍子,你看看你瘦得跟麻桿似的。這種網站,你以后還是少上為妙。雖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還是多愛惜自己一點,爭取多活幾年吧。”
棍子一聽,立馬不干了,回嘴道:“還好意思說讓我多活幾年,你還是先祈求自己能多活幾年吧。你忘了上大學那次了?你喝得酩酊大醉,抱著我的大腿哭得稀里嘩啦,說你家里祖上老人因為算卦損了陰德、折了命數,還連累了后人,說什么家里的男人都活不過49歲云云。折騰了一整晚,最后不也是虛驚一場嗎?今天你倒有閑工夫來打趣我了。”
棍子的這番話,猶如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頭,讓我的心猛地一緊,仿佛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因為他所說的這些,確確實實發生過。他的話,也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的思緒,瞬間拉回到了多年前那充滿回憶的大學校園時光……
那是大二的臨近暑假,命運的重錘毫無征兆地砸向了我的家庭,一場噩耗如陰霾般籠罩——父親意外離世,享年四十八歲。
雖說生離死別乃人生常事,可這變故于我的家庭而,卻似天塌地陷。彼時的我,已然是個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自認為能夠直面生活的風雨。但面對父親的溘然長逝,心中仍不免涌起無盡的悲戚。
在料理父親后事、收拾遺物之時,我推開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門。這地下室,堆積的雜物如山似海,我平日里鮮少踏足。父母那一代人,歷經下崗分流再就業的艱辛歲月,深知生活的不易,故而對任何物件都倍加珍惜,舍不得丟棄。多年來積攢的陳年舊物,將原本寬敞的地下室塞得滿滿當當,密不透風。
我持著掃帚,輕輕掃去那蛛網與塵土,目光在這雜亂的空間中逡巡。但見這地下室里,真可謂是無奇不有,就連爺爺當年在部隊里用過的尿盆,此刻也盛滿了雜物,令人啼笑皆非。我一件一件地清理著父親的遺物,每觸碰一件物品,往昔與父親相處的點滴便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心中的傷痛愈發濃烈,淚水不自覺地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