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蘇桐。”
專職委托人的話聲一落,站在一旁的leo等三個人頓時怔住。
然后他們下意識地看向聞景。
三人的視線中,聞景背脊微不可察地滯了下。
“怎么?”
許是三人反應太過一致,專職委托人不由皺了下眉,“有什么問題嗎?”
聞景食指指腹在照片上摩挲了下。
須臾之后,他抬眼。
“你老板似乎對我們有什么誤解。”
經過變聲器處理的男聲低沉而微嘶,語氣又莫名地發冷,在這昏暗的環境里聽來更是可怖。
專職委托人身形一僵,笑說:“king這是什么意思,我聽不太明白?”
機械的變音沉笑了聲
“你什么時候聽說過,我們接違法的生意?更何況……”
在桌面起落輕叩的手指驀地壓了下去,重重地敲在照片上。
“還是‘殺人’?!”
“……”
這一瞬間男人語氣里的殺意讓對面的委托人本能就是一哆嗦。
等回過神,他臉色仍舊煞白難看。
聞景身后,todd和leo對視了眼。
從彼此那兒,他們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擔憂。
——他們還真怕king二話不說把槍拍到桌上。
畢竟,那可是蘇桐啊。
“看來king先生是不想接這個生意的,哈哈……”委托人干笑了兩聲,“沒關系,我們以后再合作就是。”
說著話,他就抬起屁股想伸手去拿聞景按著的那張照片。
然而握住了照片邊角之后,他拽了拽,那照片卻硬是紋絲沒動。
專職委托人錯愕地抬頭看向聞景。
“king先生……?”
king一不發地壓著照片,這樣又過了十幾秒,他才重新開口。
“在我之前,你還見過別人?”
委托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搖頭說:“按老板要求,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一定要交給效率最高的小隊——如今psc界,哪還有比貴隊的100%任務完成率更高的了?”
king沉默下來。
看得出king態度松動,委托人這下也不著急了。他陪著笑重新坐了下去。
思索了很久之后,king開口:“我有條件。”
“如果king先生是擔心酬勞的問題,那請盡管放——”
“不是。”
“……啊?”
翻著資料的委托人錯愕地抬頭,看向桌對面的男人。
變聲器里透出一聲沉啞的低笑,森然可怖。
“酬勞?這可是殺人委托——那不該是最基本的嗎?”
委托人伸手擦了擦汗,陪笑說:“是是是……king先生請講。只要合理,我相信老板一定會同意。”
“第一點,時間、地點、行動方式,我要完全自主——不需要一個外行人指手畫腳。”
委托人笑著點頭:“當然,當然。我們完全信任貴隊的能力和效率。”
“第二點。”
king拿起桌上的照片,望向委托人,冷然一哂:“她得是我一個人的。”
“……”隔著墨鏡,委托人仿佛都感覺得到后面男人那眼神的溫度。
他心里打了個激靈才回過神,不解地問:“king的意思是……?”
“我接手任務之后,她身邊就是我的地盤。”king聲線漸沉,“誰要是敢把爪子伸過來,我就給它剁掉——不管是別的小隊,還是你們老板的人。”
“這……”
委托人猶豫起來。他眼珠轉了圈,過了幾秒才遲疑地說:“不是我不信任貴隊……只是老板實在催得緊。這樣,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內,我保證貴隊不會受到任何干擾;但如果三個月還沒有完成任務,那我就必須得再聯系其他小隊輔助進行了。”
說著,委托人拿起茶杯喝了口,然后陪笑,“畢竟都是為人辦事,希望king先生也能諒解一下。”
“三個月?”聞景微沉了眼神,“好。”
委托人還握著茶杯的手指輕動了下,“除了這件委托之外,其實老板還有一項附加委托。”
“……”
king抬眼看他。
“目標身上應該有一張存儲卡,涉及到一年前的一次新聞調查——如果king先生和您的小隊能把那個東西找出并帶回來,那么酬勞翻倍。”
聞景眸光一冷,但神色語氣都平靜如常。
委托人甚至都聽見他似乎心情很好地笑了一聲:
“好。”
……
十分鐘后,委托人只身離開了kingdom。
todd三人對視了眼,紛紛坐到了聞景對面。
男人面無表情地摘下了口罩墨鏡。
泛著寒意的藍瞳看向余,“三個月內,把他背后的人挖出來。”
余搖頭。
“很難。”
leo插嘴:“會不會是賭場那邊?”
“不會。”
聞景垂眼,目光落到照片上——
“他們不敢。”
“照片是證件照,”todd在旁邊瞥見,神色也肅然,“應該是直接從g大入學檔案搞到的。——如果是黑進去拿到的還好,但如果不是……”
余點頭:“背后的人不會簡單。”
“都有專職委托人出面了,那能簡單到哪兒去?”leo玩笑說。
“……king。”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余突然出聲。
他抬起視線,眉頭微皺,“我這兒剛收到消息——蘇桐入境了。”
leo倒抽了口冷氣,看向聞景。
空氣詭異地沉寂了幾秒。
“她來做什么?”
摘了帶著變聲器的口罩之后,男人的聲線依舊低沉。
“原因還不清楚。”
“那就查。”
king轉眼看他。
深藍的瞳子深處壓著隱晦的暴躁情緒。
須臾之后,操作完隨身的微型電腦,余重新抬頭。
“她的本科導師前不久去世,她來參加葬禮。”
king神色一頓。須臾之后,他慢慢狹起眼睛:“就是當初搶走她調查專欄新聞的那個教授?……怎么死的?”
余神色間若有深意:“入室搶劫殺人。”
三個人均是一默。
過了沒多久,todd自自語似的喃喃:“入室搶劫殺人啊……那想必家里應該被翻找得一團亂吧?”
“作為新聞調查名義上總負責人的導師前腳剛死,后腳就有人發委托要殺調查員,還知道錄像在調查員那兒……”leo接話。
todd:“看來是有人發現當初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調查和知情人了。”
兩人對視一眼。
leo笑出了聲:“還真是有意思起來了啊——”
尾音未竟,就被一個冷冰冰地掃過來的視線凍住。
“……”
leo縮了下脖子,默默地抬手在嘴巴前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king轉回目光,起身。“準備行動。”
todd一懵,追問:“這任務可是要殺蘇桐,老大你要怎么行動?”
已經走出去幾步的聞景背影筆直俊挺,頭也未回地撂了話。
“確定目標、調查行程、追蹤近身——這些還要我教你?”
todd:“……”
一直等目送著聞景離開,leo才重新張開了嘴巴,一臉促狹地去拍todd的肩——
“憋了一年,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能光明正大地見面了,體諒體諒老大無比迫切的心情吧哈哈哈……”
todd身形一擰,躲開了leo的手。
“就你明白得多。”
然后他白了leo一眼,順勢起身往外走。
一進機場大廳,蘇桐就見到了翹首望著的susan。
兩人目光對上,同時愣了一下。
不到兩秒,susan小聲歡呼著跑了過來,給了蘇桐一個熱情的擁抱——
“親愛的桐,一年不見,你怎么出落得更漂亮了?這還給不給我們留活路了啊?”
蘇桐笑著回抱,“你也一樣啊。”
等分開,她又打趣說:“而且我可聽說了,你前不久剛簽去全球最大的新聞網站——我們班里現在最出風頭的應該就是你了。”
提到這個,susan面上難掩笑意,“那你是沒看見我之前累慘的模樣,”她擺擺手,做出一副懶得提的模樣。“不過我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班里現在風頭最盛的可不是我。”
一看susan有點同情的表情,蘇桐愣了下。
她眨眨眼,“不會是……erica吧?”
susan慢騰騰地點了點頭。
眼底同情情緒更重。
“當初調查專欄被你搶走,她記恨你算記恨到骨子里了。之后導師那件事,大概數著她最是幸災樂禍,只可惜你都沒給她一個嘲笑你的機會就出國了——她現在可是憋了一年的怨氣。”
蘇桐眼神無辜地嘆氣,“我就這么招人恨嗎?”
“誰讓你這么優秀?”
susan玩笑著輕搡了她一下,“這不,上個月她剛跟g市本地一個富豪的兒子訂了婚——正巴不得你送上門呢。”
“那你該早告訴我的,我一定就不來了。”蘇桐玩笑說。
susan:“這種事情躲不開的——不說她了,明天送葬,免不了折騰。今天你坐了這么長時間的飛機也該累了,我先帶你去酒店。”
“好。”
蘇桐答應,susan笑著挽住她的手臂轉身。
只是剛轉到一半,susan就被迎面而來的戴著毛線帽的男人撞得退了半步。
“抱歉抱歉——”
那人道了聲歉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沒跟susan兩人有什么目光接觸。
susan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揉著肩疼得直皺眉。
“看起來瘦瘦小小的,還沒我高,怎么撞人這么疼——……桐?你在看什么?”
“……”
蘇桐從那人的背影上收回視線。
“沒什么,”蘇桐彎眼笑說。
感覺像什么見過的人的背影似的……應該只是她多疑了吧?
蘇桐沒再多想,挽著susan歡顏笑語地離開了。
而兩人身后不遠處的拐角,身形瘦小的男人一改之前行色匆匆的模樣。他笑瞇瞇地靠著消防樓梯的鐵門內壁,回頭瞥一眼兩人離開的方向,然后轉回頭拉出衣領里的耳機和收聲筒——
“任務完成。”
“……”
距離g市機場數十公里遠的安全屋內。
余一轉轉椅,面向后方沙發。
沙發上的男人挽著黑色襯衫的袖子,露出肌肉分明而修長的兩截手臂,正拄著膝蓋敲擊著茶磯上的筆記本電腦。
“king。”
余開口。
沙發上的男人抬頭看過去,面部線條凌厲,眼瞳深邃而勾人。
“leo已經結束任務。”
king嗯了一聲,垂眼看向筆記本屏幕的機場實時監控。
“把她們的對話也轉過來。”
他抬手敲了一下耳機的通訊按鈕。
“todd,咬上了嗎?”
“穩。”todd得瑟他學到的中文字詞。
king眼神不波。“她們都是直覺一流,別被發現。”
todd:“穩穩穩。”
結果沒用上十分鐘,todd就穩不住了——
“king,有別人在跟她們。……還不止一隊。”
king皺眉:“leo。”
“明白,老大。”leo樂呵呵地應了一聲。
通訊結束。
埋沒在人群里的瘦小青年取下耳機,動作緩慢地將尾線一圈圈纏卷收起,最后放入容器。
再抬眼時,他面上笑意全失。
一張并無特色的面龐上,仿佛只剩下那雙銳利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蘇桐就換上黑色正裝,和susan一起去給導師送葬。
西式葬禮肅穆但不哀痛,所以即便是在送葬之前,逝者的親朋好友也有許多聚在一起低聲交談。
蘇桐和susan這些要疏遠上一層的學生,就更是沒那么拘謹了。
沒一會兒,跟大學時的好友們寒暄回來的susan就給蘇桐帶來了個不怎么妙的消息。
“……家庭派對?”蘇桐細眉淡淡地皺了下,很快又撫平,換上彎彎的笑色,“既然是她家里的派對,那我去就更沒必要了吧?”
“你別想那么美了,”susan打趣她,“erica就等著你去呢——你可是‘貴賓’。”
蘇桐擺擺手,玩笑。
“不了,我還是沒有送上門讓人奚落的愛好,等葬禮一結束我就溜掉。”
然而現實總是能證明,美好的計劃多半不會如意。
好不容易送葬結束,蘇桐還沒等跟susan告個別,就先被erica逮個正著。
“瞧瞧,這不是我們導師最喜愛的學生嗎?”
離開導師下葬的公墓已經有不短的距離,erica也不再顧忌聲量。
她笑呵呵地走上前,好姐妹似的挽住了蘇桐的手臂。
那模樣要多親昵有多親昵。
“當初調查專欄那么棒的名額,只有一個——導師可是二話不說就給了桐。”
erica刻意地沖著蘇桐眨眨眼,“那么珍貴的新聞,蘇桐還做了導師欽定的調查員呢!你說是吧,桐?”
多數人都心知肚明當初是怎么回事,此時聽erica這樣說,中立的或是偏向蘇桐的都沒說話,偏向erica的則是都一副瞧好戲的模樣看著蘇桐。
以erica如今的風光,后者自然還是占了大多數。
“……”
蘇桐憋著氣微笑了好幾秒,才壓住渾身上下爭先恐后往外蹦的雞皮疙瘩。
然后她抬手,不做聲也不容拒絕地把erica纏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給扒了下去。
“我還要趕返程的飛機,就不多留了。改天再見。”
“欸——”
erica連忙一把拉住了蘇桐,“之前畢業就你走得最匆忙,告別聚會都沒去——今晚的派對你得算是主客,可不能再放校友們的鴿子了。”
沒等蘇桐說什么,旁人也都跟著附和起來。
人群里,勢單力薄的susan無奈地看著蘇桐,聳了下肩,擺出一副“你看我就說會這樣”的神情。
蘇桐眼里淡淡的情緒終于凝成鋒芒。
她紅唇一勾,似笑非笑地瞧著erica。
“好啊。”
“既然你這樣盛情邀請,那我一定到場。”
這轉瞬之間撐起來的氣勢以及前后過于陡然的轉變,都讓erica一時反應不及。
等她倉促笑著應下,再回過神想賺回場子的時候,蘇桐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桐走出沒多遠,susan就追了上來。
“wow,桐,你這演技只用來做個調查記者實在太可惜了——明明就是天生的演員坯子啊。”
“可別這么夸,我會飄到天上去的。”蘇桐玩笑說。
“不過你準備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