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襲人聞大吃一驚,聽三姑娘這意思,分明是想讓自己給她做陪嫁!
可這……她慌張到有些結巴:“我、我畢竟、畢竟已經……”
“平兒如今不就在焦家嗎?”探春聽出她話的意思,不以為意的道:“還不是照樣抬了姨娘?”這倒也是。
想到平兒的境況,襲人心下倒真有些松動了,自己若能做到平兒那份上,豈不比在榮國府蹉跎強上百倍?
不過……
“我哪敢跟平兒比,她和焦大爺是自小的交情——再說了,二爺那邊兒……”
“只要你自己愿意,二哥哥也不會硬攔著,晴雯不也在那邊兒嗎?”襲人再次沉默。
當初賈寶玉對晴雯的縱容,在眾丫鬟里是獨一份的,可晴雯被迫轉到焦家時,他也確實沒能攔下來。
那么這次換成自己,結果會有所不同嗎?探春也不過是臨時起意,想著略略添加些砝碼也好,故此見她不答,便也沒再說什么,抬手指了指前面道:“到地方了,你是跟我進去見寶姐姐,還是……”
“我、我……”襲人被探春一番話搞的心亂如麻,甚至都沒能聽明白三姑娘到底在說些什么,茫然的抬起頭支支吾吾,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么。
“你自己再想想吧。”探春見狀,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然后便去了薛寶釵處。
不想一進門又瞧見了薛姨媽。她不由一怔,詫異道:“不是說姨媽去了我們太太那邊兒嗎,怎么……”薛姨媽起身笑道:“你們太太太忙了,況我主要是來瞧你姐姐的,如今見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你們說你們的,我先去里間瞇一會兒。”寶釵也忙跟著起身,兩人將薛姨媽送進里間,這才重又在客廳里落座。
探春將自己寫的文章交給寶釵審閱,然后又輕車熟路的翻閱起了寶釵新寫的文章。
兩人的文章風格迥異,一個以文辭犀利入骨三分著稱,每每能令觀者拍桉叫絕;一個擅長羅列各種數據,通過詳實縝密的文字讓人深信不疑。
至于林黛玉,則是以奇思妙想天馬行空著稱,總能讓人不明覺厲。邢岫煙則學焦順走了小作文路線,最擅長調動讀者的情緒。
探春一向是快槍手,很快讀完了寶釵的文章,又在自己認為需要略作修改的地方做好了記號,便停下來開始飲茶。
等了一會,見寶釵還在批閱,她忽然問道:“我怎么瞧著,有幾篇文章像是林姐姐的文筆?”薛寶釵茫然抬頭:“是嗎?我還以為是邢姐姐的手筆呢。”
“或許吧。”探春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如果那幾篇文章確實出自林黛玉之手,那這事兒就有意思了——焦順是怎么找到她做槍手的?
又或者兩人一直就沒斷過聯系?若是別人,探春或許會猜測是林黛玉為了逃避現實,所以才選擇了隱姓埋名。
但和焦某人扯上關系,卻是讓她沒辦法不多想了。可若真是她想的那樣,薛寶釵又在其中充當著什么角色呢?
正手托香腮看著薛寶釵若有所思,寶釵忽然又抬頭問:“你說這次焦家能不能扛過去?”
“當然能!”探春想也不想就給出了答桉:“你見他什么時候輸過?”寶釵沒再多說,但心中卻為焦順捏了一把汗。
以前焦順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之外,也離不開皇帝的信重和支持,但這次……皇后和吳貴妃可未必能像皇帝那般堅定不移!
…………還真就讓薛寶釵猜對了。皇后和吳貴妃面對眼下的局面,也確實產生了動搖。
主要她們身為后宮婦人,從未直面過如此壓力,一邊是皇室宗親摩拳擦掌,一邊是朝中重臣躍躍欲試,二人雖在深宮之中深居簡出,卻總覺得好像被群狼環伺一般。
首先打退堂鼓的,當然是色厲內荏的吳貴妃。她一開始還痛罵群臣不忠、忠順王狼心狗肺,但等到壓力持續不間斷的施加上來,心里頭就有些夠不著底兒了。
這日下午,她跑到儲秀宮中大肆抱怨:“那焦暢卿實在是不中用,說要打什么輿論戰,我看他分明就是被人家按著打!”她踩著厚底繡鞋來回踱了兩圈,又煩惱道:“這一會兒說是朝中無人做主,一會兒又催著要增補內閣學士,答應哪一個都不好,可也不能總這么拖著吧?”皇后雖比她穩重,可承受的壓力卻也更大更多,故而眼下也忍不住有些心浮氣躁。
長嘆一聲,苦惱道:“我如今一睜眼就要為各種事情發愁,上到封疆大吏的升調,下到賑災撫恤的錢糧,千頭萬緒都不知從何處抓起——以前還不覺得,如今才知道皇上管理這偌大一個國家,到底是何等的不易。”吳貴妃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如今她甚至都有些后悔,不該早早冷落賈元春了——反正她是妨主,又不是妨幼主,等皇帝一命歸西的時候再處置她不就好了?
可前面她為了賈元春的事兒,很是在皇后面前說了些硬話,此時再想回頭就有些抹不開面子。
于是壓下后悔,又道:“其實要我說,這新政也未有見多少好處,歷朝歷代都用儒生治國,足見祖宗之法行之有效,沒必要大改。”這些話顯然是受了報紙上的論影響。
皇后聞圓睜美目:“你的意思是?”吳貴妃也有些糾結,一屁股坐到了皇后對面,多動癥似的扭動著身子,好一會兒才道:“我的意思是,那些讀書人再怎么總不至于造反,可要是讓忠順王得逞就不一樣了,為了繇哥兒考量,或許可以……”她原想等皇后自行領會,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皇后做出反應,只好又補充道:“或許咱們也可以學一學忠順王。”所謂學一學忠順王,自然是想拿工學和焦順做籌碼,來換取朝臣們的支持。
“不行!”皇后斷然拒絕道:“焦暢卿絕不能動,至少這時候不能動!”吳貴妃聞先是往后一癱,旋即又扶著炕桌起身,目光灼灼的追問:“怎么,姐姐是舍不得他?”
“呸~”皇后沒好氣的啐了一口,惱道:“說正經的呢,你怎么又……實話跟你說,賢德妃先前特意提醒過我,她說要是太上皇還在,大可拿焦暢卿和工學來邀買人心;但如今太上皇不在了,這么做就只會示敵以弱,且還白白賠上了唯一能信任的臣子。”見吳貴妃還聽的不甚明白,她只好進一步解釋道:“意思就是說,咱們這時候服了軟,往后那些大臣們只怕更要變本加厲得寸進尺了!”吳貴妃這才恍然。
可除了出賣焦順,兩人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來。面面相覷好半晌,皇后終于嘆了口氣道:“實在不行,再把焦順再招進宮來問問吧,這么些天,或許他已經想出什么好辦法了。”吳貴妃也跟著嘆了口氣:“到時候把賢德妃也叫上吧,如今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