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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紅樓如此多驕 > 第493章 潮起【三】

                第493章 潮起【三】

                掩著口鼻獨自步出梅府的大門,就見門前的空地上空無一人,自己攜來的十幾個巡丁,全都遠遠的躲在遠處的樹蔭底下,站沒站像坐沒坐像的一派散漫模樣。

                見狀,陳垨本就皺著眉頭的愈發擰成了川字。

                若在大理寺事件之前,這些巡丁斷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如此懈怠!

                然而在大理寺事件之后,上司同僚當中多有埋怨他的聲音,有人憤慨于他當時的做法,有人嘲笑他竟被粗鄙之輩蒙蔽,還有人干脆懷疑他首鼠兩端。

                這些冷嘲熱諷伴隨著排擠持續至今,已經徹底將‘能力有限、立場不堅’的標簽釘死在陳垨身上,也幾乎堵死了他未來上進的可能。

                連帶的,這些巡丁們的態度也是大不如前。

                原本陳垨還想著找個機會殺雞儆猴,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知道,他陳某人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任誰都能上來踩一腳的。

                但現如今陳垨卻懶得再理會這些瑣碎,遠遠的吩咐一聲,讓巡丁們按照平日里的路線繼續巡邏,便大步流星轉過街角,尋至一輛毫無標識的樸素馬車前。

                他剛要對著車上拱手作揖,就聽里面有人吩咐道:“上來說話。”

                陳垨聞繞到了車后,見彼處早已擺好木梯,正準備提起官袍下擺拾級而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在地上狠狠搓了幾下鞋底,這才蹬蹬蹬上了馬車。

                就見馬車最里面,正端坐著一位五旬開外的清瘦老者。

                “恩師。”

                陳垨對那老者深施一禮,稟報道:“那梅廣顏初時有些疑慮,不過事到如今,他除了奮勇向前也別無他法,故此最后還是應下了。”

                這清瘦老者,正是陳垨高中進士時的主考官,同時也是先前周隆一案的幕后主使,禮部左侍郎張秋。

                “嗯,坐下說。”

                張秋淡然的一指身旁,又教訓道:“你這急躁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若不然大理寺之事未必后無來者。”

                “恩師教誨的是,學生日后定當牢記在心。”

                陳垨屁股剛粘在座位上,聽到這話忙又站起來躬身受教。

                “坐、坐。”

                張秋又抬手虛壓了兩下,陳垨這才再次落座。

                因這句批評,陳垨原本不想再搶先開口的,但看自己這位座師低垂眉眼,半天也沒個語,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的打探道:“恩師,敢問學生何時響應彈劾為好?”

                雖是盡量小心翼翼,但他語間還是透出了按捺不住的亢奮。

                在陳垨看來,張秋這次將計就計拋出世宗朝舊事,實在是神來之筆!

                根據暗中調查的結果,那將世襲爵位傳給焦順的焦大,曾拒絕過世宗皇帝登基之初的封官,更曾不只一次為太祖皇帝喊冤叫屈。

                而世人誰不知道,焦順當初就是靠一本太祖語錄,才得以在工部立足的?

                兩件事情前后對應,足以證明焦順有動機構陷世宗皇帝,為太祖皇帝張目!

                更妙的是,此事涉及國本之爭,即便皇帝有心袒護,太上皇也絕不會坐視,到時候只需一個‘莫須有’的嫌疑,那焦順不死也要脫上一層皮!

                自己則可以憑此一雪前恥挽回清譽,甚至在官場上更進一步!

                凡此種種,怎由得陳垨不激動?

                這時張秋抬眼看了看陳垨,依舊淡然的拋下三個字:“且不急。”

                只這三個字,陳垨卻登時急了。

                讓他把這套‘罪證’交給梅翰林,他倒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誰都看得出皇帝對太祖的崇拜,如今拿太祖做由頭去針對皇帝最寵愛的‘幸臣’,這跟在太歲頭上動土也沒什么區別。

                故此陳垨壓根就沒想過要搶這‘頭功’。

                但再怎么,也應該比其它人快上一步吧?

                否則泯然于眾人,他卻拿什么去挽回清譽?

                陳垨再顧不得方才的批評,起身道:“恩師!我……”

                “你先聽我說。”

                張秋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順勢往半空一指道:“我原是想讓你跟在梅廣顏后面上奏,然而……總之,你如今另有安排,最好就不要再參與此事了。”

                “這、這……”

                陳垨一張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但隱約聽出此事多半是更上層的意志——甚至很可能是出自某位閣老的安排,便也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吞。

                好半晌,他勉力壓下火氣,沮喪道:“卻不知是什么安排?為何學生連參與此事都不成了?”

                “這個么……”

                張秋不答反問:“你覺得那焦賊授首之后,這工學還會不會繼續辦下去?”

                “肯定會!”

                陳垨答的斬釘截鐵:“要抬舉那些工賊,本就是皇上自己的意思,那焦賊不過是揣摩圣意順勢而為,即便是沒了焦賊,這工學肯定也還是要辦的。”

                “確乎如此。”

                張秋微微頷首,又正色道:“所以扳倒那焦賊只是開始,真正要緊的是趁機將這工學導入正途。”

                陳垨隱約猜到了什么,瞪大了眼脫口道:“恩師是想讓我去工學為官?!”

                “正是如此。”

                “這、這……”

                陳垨原本的沮喪一掃而空,再次起身深施一禮道:“多謝恩師栽培!學生接任工學祭酒之后,必然事事以大局為重,絕不……”

                巡城御史是臨時兼差,陳垨真正的官職是七品的監察御史,若能一躍為五品工學祭酒,自是天大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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