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忙問:“可是姓周的那個?”
當初賈寶玉被打個半死的事兒,她可沒那么容易釋懷,一恨賈政辣手無情,二恨那王府長史咄咄逼人——但這年頭老子打兒子無處說理,忠順王府她又招惹不起,故此一直憋悶在心底。
焦順見她對此感興趣,便將當日在閱微閣的發生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內中唯獨隱去了賈雨村,只說是有個相熟的中人邀約。
畢竟賈雨村當日也是被逼無奈,況且還陪著自己唱了一出雙簧——再說賈雨村已經升任了順天府尹,自己以后少不得還有用到他的地方,也沒必要就此與他結仇。
而王夫人聽說焦順在王府長史面前如此強硬,解氣之余,原本竭力掩飾的慌亂與不安,竟也不自覺的消弭了幾分。
比起賈政不敢得罪忠順王,只會拿自己兒子出氣的行徑,焦順的所作所為明顯‘ba’氣多了!
當然了,這種比較本身就不公平。
賈政當時責打寶玉,固然也有遷怒的意思在,但更主要的怒其不爭,恨他不該與王府的伶人勾三搭四。
然而王夫人溺愛兒子慣了,早把兒子的錯處忘了個干凈,只記得賈政不敢得罪王府長史,險些將兒子亂棍打死。
“既如此。”
她目光柔和的盯著焦順道:“那一切就仰賴暢卿了,需要府里如何配合,你只管和鳳丫頭說就是了。”
焦順自是滿口應了。
然后適時與王熙鳳一起告辭離開。
等出了清堂茅舍,王熙鳳臉色就垮了下來,再行出百十步遠,看看左右只剩下平兒相伴,立刻拉著焦順埋怨道:“你方才怎么回事?跟忠順王府作對這么大的事情,竟就平白答應她了?!”
焦順斜了她一眼,也冷著臉道:“那這事兒你又為何不提前跟我通個氣?”
“這……”
王熙鳳登時氣短,忙打了個馬虎眼道:“等晚上我再與你細說!”
說著,便逃也似的去了。
晚上……
焦順無奈的直咂嘴,這會兒還真提不起興致來,好在是人菜癮大的王熙鳳,晚上隨便料理幾下就成——重點是小懲大誡,讓她日后不敢在哄騙自己!
…………
這日傍晚。
紫禁城內華燈初上。
身穿墨藍對襟兒馬褂、雪白修身馬褲的容妃,英姿颯爽的騎著自行車,出現在了乾清宮門外。
雖然她這身打扮,其實比許多仿唐款宮裝包裹的還要嚴實,但這年頭連有身份的男子都極少外穿長褲,更何況是女子?
而且這褲子還是特地剪裁過的,將那兩條增一分嫌肥減一分嫌瘦的長腿,勾勒的分毫畢現。
尤其是在容妃發力蹬動的時候!
以至于她一路騎來,所撞見的太監宮女無不瞠目結舌。
容妃自己其實也羞的滿面通紅,但在自行車的事情上她就落后皇后和德妃一步,如今陛下有意引進馬褲,她自然要搶在眾人頭里。
為此,便是被人笑話幾句又能如何?
在這紫禁城內,能被陛下寵愛就是最有體面的事兒!
卻說容妃在乾清宮前翻身下車,等身后幾個宮女氣喘如牛的追上來,她便塞過去幾顆金豆子,又用眼神示意不遠處的守著宮門的小太監。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在乾清宮里當值的小太監,自也不是別處可比。
為首的宮女心領神會的湊到宮門前,但剛陪著笑說了兩句什么,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折回容妃身前欲又止。
“怎么了?”
容妃狐疑道:“難道他們嫌少?”
“不是……”
那宮女期期艾艾道:“守門的太監說讓奶娘不用等了,陛下今兒歇的早,一刻鐘前就騎著車子出去了,好像是去了、去了……”
“去了哪兒?”
“去了德妃娘娘哪兒!”
啪~
話音剛落,那宮女就覺得身前黑影一閃,有個什么什么東西搭在了自己發髻撒上。
她下意識抬頭去摸,卻從頭發上摘下顆扣子來。
再看容妃娘娘身上,那馬褂已然倒八字的敞開,遮不住的澎湃躍動。
與此同時,德妃寢宮。
隆源帝正將一份密折展示給元春過目,嘴里笑道:“靠你們家一群姑娘與那些腐儒打對臺,也真虧他想的出來!”
不用問,這自然是焦順的奏報。
至于內容么,出了慣例的回報工學、車廠進度之外,還增添了昨天薛蝌在大理寺、順天府的所作所為。
賈元春原本秉持著后宮不得干政的規矩,并不肯看那份密折,但聽說事關家中姐妹兄弟,便也顧不得許多了。
等從頭至尾細細看罷,她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按照她對皇帝的了解,隆源帝對此多半是樂見其成,甚至于巴不得焦順能借機打壓那些腐儒的氣焰。
可幾個未出閣的女子摻和這樣的事情,真的合適嗎?
賈元春總覺得那里不妥,可內心深處卻又忍不住的有些艷羨——這世上,肯給女子施展才華的男人實在不多見,也虧得她們竟就能遇見一個!
她忍不住用從頭看了一遍附錄的‘隨筆’,然后才戀戀不舍交還了奏折,屈膝跪倒道:“舍弟舍妹頑劣,竟敢妄自參與這樣的……”
“無趣、無趣!”
隆源帝一甩袖子打斷了她的請罪,沒好氣道:“我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想當年在東宮時,你可不是這般死氣沉沉的!”
說著,忍不住抬手捂住額頭,面露痛苦之色。
“皇上?!”
賈元春嚇了一跳,忙起身去攙扶他,又道:“聽說您前兩日招見了太醫,難不成是龍體……”
“無礙的。”
隆源帝輕輕推開她,挺胸道:“朕不過是操勞過度罷了,將養幾日就好,用不著你記掛……”
說是這么說,他的臉色卻絲毫沒有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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