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史湘云一打聽,聽說皇帝給布置了任務,讓寶玉設法仿造個什么八音盒,如今工序已經到了尾聲,他自然無暇分神。
姑娘們當中,也只史湘云對這些奇巧淫技感興趣,何況又是寶玉親手親自指揮工匠打造出來的,故此得了消息之后,她今兒一早便迫不及待的尋了過去,想要提前瞧個稀罕。
說來也巧了,寶玉的八音盒昨晚上了漆,今兒一早就算是徹底完工了。
史湘云見這東西精巧可人,一眼就愛上了,央著愛哥哥想要把玩幾日,不想卻被寶玉堅辭拒絕了。
史湘云倒也并未因此計較,只以為這是皇帝布置下的東西,所以賈寶玉也不敢擅自處置。
可誰成想一轉臉,賈寶玉就獻寶似的,把那八音盒送給了林黛玉!
這就讓史湘云有些難以接受了。
而更讓她氣惱的是,在林黛玉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個禮物之后,賈寶玉竟垂頭喪氣的,示意她拿去隨便把玩。
這一下,便是史湘云再怎么豁達也徹底惱了。
當下甩臉子和寶玉吵了一架,事后又心里頭郁結,這才獨自來別院里散心。
翠縷全程見證了賈寶玉的所做作為,又見姑娘如此著惱,忍不住打抱不平道:“都是自小在一塊的,憑什么寶二爺處處偏著她?”
“說這些有什么用?”
史湘云橫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便親兄弟之間還有個親疏遠近呢,何況是我們幾個——這話你千萬別對旁人說起,沒的倒顯得咱們也小性了。”
翠縷乖巧點頭應了,隨即又好奇道:“姑娘,您說這回他們又是為了什么鬧起來的,聽說已經一個月沒在一處了?”
史湘云微微搖頭:“這我哪知道,不過……”
“不過怎的?”
“我瞧寶姐姐也有些怪怪的。”
史湘云說到這里,又擺手道:“不管了,咱們家里還一大堆官司呢,那里顧得上這邊兒?”
翠縷還要說些什么,卻突然‘咦’了一聲,緊走幾步彎腰從地上拾起個物件來,驚奇道:“姑娘快看,這東西和你身上戴的,怎么竟是一模一樣?!”
史湘云聽她這么說,也好奇的湊上去觀瞧,卻見她掌心里正托著個巴掌大小的金麒麟。
“還真是!”
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后,史湘云也不由的驚詫起來,下意識解開了最上面的扣子,從衣襟里扯出個稍小一號的作為對比,發現除了大小有區別之外,竟就如同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翠縷看看湘云手里那個,再掂量掂量自己手上這個,新奇道:“這一大一小,莫不是父母兄弟?”
史湘云則是奇怪這東西究竟是拿來的?
抬頭看看左右,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也不像是什么地方的裝飾……
“前面可是史姑娘?”
這時忽聽身后有人高聲招呼。
史湘云回頭一打量,卻是焦順正滿頭大汗的向這邊走過來。
見他全無避諱,史湘云微微蹙眉,背轉身把自己的金麒麟揣回懷里,同時示意翠縷上前擋駕。
“焦大爺好。”
翠縷立刻上前兩步,擋在了焦順與史湘云中間。
焦順卻越過她,急切的對史湘云道:“不知你們可曾在這里見到一個金麒麟?”
翠縷聞脫口叫道:“原來這金麒麟是大爺丟的!”
說著,她沖焦順攤開了手,就想要把那麒麟還給焦順。
可想到這麒麟和姑娘身上的一模一樣,她又下意識的往回縮了縮。
焦順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欣喜的拱手道:“謝天謝地!原來竟是姑娘撿去了,方才左找右找不見蹤影,可真是嚇了我一跳呢!”
說著,一面伸手向翠縷討要,一面又解釋道:“這是我義父給的信物,說什么原本有一公一母,本是生身父母各自佩戴的定情信物,結果義父的生母因戰事失散,那母麒麟也跟著不知所蹤。”
“這是我義父一輩子的心結,如今年紀大了便只好托付給了我,我雖覺著這天下未必就有這么巧的事兒,可長著所賜……”
說到這里,他似乎終于察覺到了異樣,看著傻愣愣半天沒有動作的翠縷,納悶道:“姑娘這是怎么了,難道不相信這東西是我丟的?”
“不、當然不是!”
翠縷連忙搖頭,隨即下意識看向了身后的史湘云。
史湘云也正不知所措,見她看向自己,忙定了定神,催促道:“還不趕緊把焦大爺東西給他!”
翠縷這才恍然,燙手似的把金麒麟塞給了焦順。
焦順小心翼翼接在手里,拿出斷掉的紅繩,小心翼翼系在脖頸上,這才如釋重負的道謝:“先不叨擾姑娘了,等明兒我讓岫煙過去,替我好生謝謝您!”
說著,倒退兩步,轉身竟就揚長而去。
史湘云主仆楞在原地,好半天那翠縷才猶疑的看向史湘云胸前,支吾道:“姑娘,他、他剛才說那金麒麟是一公一母,還是什么定情信……”
“胡說什么!”
史湘云打斷了她的話,沉著臉叮囑道:“這事兒千萬不要傳出去,不然怎么可說不清楚了!”
見翠縷乖巧的點頭,史湘云這才松了口氣,可焦順方才那些話,卻止不住的在心底回想。
公母……
定情信物……
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兒?
難道這就是天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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