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立刻反問:“那是比姑娘想的好了,還是差了?”
迎春并不答話,只是羞喜的垂下了頭。
她素日里雖被人稱作‘二木頭’,可但凡是人——尤其是境遇堪憂的女人,又怎會沒有滿腹的牢騷?
只是一來無處訴說,二來也不敢亂說,只能悶在心里罷了。
如今在焦順面前一吐為快,堪稱是前所未有的暢快體驗,而來之前那些忐忑猶疑,也全都一掃而空,如此這般,怎不讓迎春喜出望外。
司棋瞧出她的小心思,忍不住半是泛酸酸半是認真的勸解道:“姑娘可不要全信了他那些哄人的語!這人一貫油嘴滑舌,說的話最多只能信三分!”
說到‘油嘴滑舌’時,司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就悄悄漲紅了臉。
好在迎春并未察覺,只是不喜的橫了司棋一眼,快步朝著姐妹們聚齊的花廳行去。
等到了花廳,林黛玉早翹首以盼多時了。
不等賈迎春進門,她就急忙從里面迎了出來,扯著主仆兩個到了轉角處,連聲催問:“姐姐怎么去了這么久?事情如何了,那焦順……焦大哥怎么說的?!”
“這……”
迎春羞答答的還想遮掩,架不住林黛玉再三逼問,只得用帕子掩面道:“他當著我的面起誓,說此生絕不娶邢氏女為妻。”
林黛玉聞先是替迎春歡喜,卻又不滿意她這只拿這一句搪塞,逼著迎春把當時的情況詳細道來。
迎春只得把兩人的對話重又學了一遍。
當然,她那些牢騷話自是刪減了個七七八八。
饒是如此,聽完之后她的復述之后,林黛玉也不由的咋舌驚嘆道:“素日里見他生的粗豪,不想倒能這般體貼姐姐——看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迎春聞正與有榮焉,不想林黛玉忽又面色一變,脫口道:“不對!”
迎春被她糊了一跳,忙問:“是哪里不對?”
黛玉垂首沉吟片刻,這才正色道:“他只說不娶邢氏女為妻,可沒說非姐姐不娶!”
“這……”
迎春不解道:“這有什么不同嗎?”
“自然不同!”
黛玉急道:“若事情真和咱們猜測的一樣,等到太太翻臉的時候,他直接推掉這門親事,可比硬挺著要高攀姐姐容易的多!”
說著,又扯住迎春道:“姐姐趕緊再尋他討句準話,免得到時候……”
“不!”
誰知迎春卻打斷了她,用力縮回了手臂,搖頭道:“若真如此,也是我命里無福,怪不得焦大哥。”
林黛玉先是一愣,繼而不解道:“他既然對姐姐有意,去討句準話又能怎得?”
頓了頓,又咬著銀牙補了句:“若他果然藏了些小聰明,我看這門婚事不提也罷!”
賈迎春卻把頭搖的撥浪鼓仿佛,被林黛玉催的狠了,這才又開口道:“我若再去逼問,豈不是顯得信不過焦大哥?他若因此惱了,卻又如何是好?”
這就是二人性格與三觀的差異。
林黛玉期盼的是,彼此毫無保留且不含雜質的純粹愛情;
但賈迎春最初的目的,卻只是想找到一個安穩的避風港,即便后來態度有所轉變,也并不敢奢求男人會全心全意為自己付出。
而見賈迎春死活不肯去向焦順問個清楚明白,林黛玉一時起了性子,就鬧著要替她出面。
迎春急忙將她攔住。
“怎么了這是?”
兩人正拉扯間,恰巧李紈領著素云尋了過來,見狀詫異道:“先前你們兩個還好的一個人似的,這時候怎么又惱了?”
賈迎春冷不丁嚇的臉都白了,支支吾吾那還說的話來。
林黛玉忙陪笑道:“嫂子誤會了,我跟二姐姐鬧著玩兒呢——對了,聽珍大嫂說嫂子昨兒跟著忙了一夜,受了些風寒,所以才錯過了蓉哥兒和新媳婦拜堂,可我怎么瞧著嫂子倒比平時氣色還好?”
她原是岔開話題,但說著說著,倒真有些納悶起來。
“這……”
李紈下意識捂住了半邊面孔,訕笑著敷衍道:“或許是因為我剛用了些提神的湯藥吧——不說這些,快帶我瞧瞧新娘子去!”
雙方都是心里有鬼,自然也都沒有深究。
等眾人在寧國府鬧騰騰用過了午飯,這才各自暫且回家歇息,以便養精蓄銳迎接夜里的喧鬧。
旁人且先不提。
卻說李紈回到家中,想起昨天自己著了魔似的舉動,不由得又羞窘又悔恨。
當初明明決定夢醒之后再無瓜葛的,誰知那焦順沒有繼續糾纏,反是自己魔怔了一般,又主動送上門去……
如今那焦順和尤氏必然將自己當成了笑話!
想到這里,李紈只覺得羞憤欲死。
此后兩日她在家吃齋念佛修身養性,立誓再一再二絕無再三!
…………
一晃已是端午當日。
這日天不亮焦順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扯開窗簾回頭看看正在沉睡的李紈,不由得意咧開了嘴角。
要說這年輕人的身體就是頂!
若換在前世,數日間酣戰三場,必是越戰越疲、愈戰愈頹,而現如今他卻是愈戰愈勇、越戰越有心得。
昨兒更像是過了磨合期,全程絲滑順暢游刃有余,九曲十八彎都不帶踩剎車的,愣是將這貪嘴婦人鬧的討饒不已。
想起昨兒她不得不服膺的樣子,腰酸的程度仿佛都輕了不少。
志得意滿的摸著黑打道回府,把煨了一晚上的大補湯灌了半盆下去,焦順就又昂首挺胸的出了榮府后門,趕奔王子騰的府邸。
當初約好了要去登門拜訪的,就是不知這王太尉讓自己過去,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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