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鬼來到這里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狀況。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搬來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院落正中,小半天之后也覺得無聊起來,在院子中踱步來回到處亂走,打上一通拳,去看了看還是昏迷不醒的明克斯大漢,和那夷人老頭語不通地聊了兩句,最后干脆也忍不住離開了那宅院,在附近街上去亂逛。
倒不是他沒將州牧大人吩咐的任務放在心上,而是覺得既然連那兩個魔教余孽指定要找的清風道士都有閑暇帶著女人四處亂走,他自己死守在那里候著實在是有些蠢。還有誠如州牧大人所說,那兩個魔教余孽吃了這般大的虧,短時間之內應該是不會再敢胡來了。
想到這件事,天河鬼的胸膛忍不住都挺了挺,走在大街上的步伐也越發地大步,威武起來。說起來,這絕對算是他這輩子中值得驕傲,可在人前夸贊的為數不多的事跡之一,一舉擊退魔教妖孽,這可比替某某鏢局護送紅貨擊殺山賊,替某某幫某某派當打手搶占地盤,替某某收賬之類的要好聽得多了。
而在劉大人麾下,之后這樣的機會肯定只會更多。天河鬼堅信這一點,能在最為困頓,幾乎就要走投無路的時候投在州牧大人門下。這是他想也沒想到過的好運氣,所以雖然依然不能忘記那殺害五弟之仇。但對那茅山派的臭道士他還是有些感激的。若不是他當時那一推薦,自己連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的機會都沒有。神機堂那懸賞的幾千兩銀子可不是擺設。雖然還遠遠請不動那些真正讓讓自己忌憚的高人,蒼蠅一般絡繹不絕的騷擾也讓他不勝其煩,一個不小心說不定便會撞在哪個背后的堅硬靠山掌心里,畢竟江湖上有用的是拳頭,更有用的卻還是勢力,而拳頭不過只是組成勢力的一個小小因素罷了。而現在成為劉俊峰的門下賓客之后,至少在青州這一畝三分地上已經不存在能威脅他的勢力了,州牧大人的面子誰都不能不給,那畢竟是占據了朝廷的大義名分。
天河鬼很珍惜。很看重這個機會,也不只是因為可以借助州牧大人的威名,而是這位劉俊峰州牧大人確實是一個‘好人’,一名‘好官’。這個在某些時候,某些人眼中已經顯得有些愚蠢和諷刺的標簽,在天河鬼眼中卻還是很有分量的。他近幾日的親眼所見所聞也可以證實,那卻非虛假傳聞。特別是再和這位州牧大人對過一掌,經過心中那一份武人的認同感的烘托,若不是還有幾個兄弟的血海深仇無法放下。他幾乎就有要打算投于帳下終身效勞之心了。
現在唯一擔心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州牧大人如果知曉了他過往的名聲之后,會不會對他有所顧忌,甚至是將他驅逐出青州?畢竟當年他們五兄弟憤而弒師之舉在徐州江湖上是大大的丑聞。也是他們五兄弟被劃入‘邪道匪類’的原因。而劉大人是儒門名士,據他所知,儒門那一套可是極為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若是放在儒門鼎盛的前朝之時,他這樣的人絕沒可能活到這時候。任你修為再高身手再好,在滿天下的熱血衛道士的圍攻下也只能束手就擒。拉去菜市口受那一千九百多刀的凌遲之刑。
心中一邊亂想,一邊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街上亂走。忽然從遠處跑來兩個人,直沖到天河鬼的面前來,一邊氣喘吁吁一邊還滿臉堆笑:“哎呀,這不是天河先生么?我家門主正讓我們四處找您,我們去州牧大人府上問過,知道您來了這附近,這才趕過來找您。”
‘天河先生’這稱呼從劉俊峰口中說出來,天河鬼聽來極為受用,簡直有些受寵若驚擔當不起。不過從這兩人口中說出來,天河鬼卻覺得滿不是味道。這兩人身上穿著衣衫雖然華貴,但全身上下彌漫的那股圓滑的江湖氣卻是怎么也遮蓋不住的,一看便知道是那種老于世故滑不留手的江湖油子。
“你們是誰?誰是你們家門主?”天河鬼皺眉不屑地看著這兩人。雖然這種貨色他接觸過很多,有些時候還得從這種人手中混飯吃,但不代表他就喜歡這種人。這稱呼顯然是從州牧衙門中人打聽出來的,可見花了些心思來討好他,但天河鬼只覺得有些惡心,好似看著兩只吃了屎的蒼蠅。
“在下虎山門外務執事,鄙門主胡長海乃是天河先生生死故交,聽聞天河先生到了青州,不勝欣喜,若不是門中忽然有貴客到訪,就要親自來登門拜訪先生了。現在只得命我們兩人來邀請先生去門中一聚。”這兩人禮數周到,語恭敬
“胡長海?虎山門?”天河鬼的眉頭一挑,眼中有兇光閃過。
這叫胡長海的人他確實認識,早在多年前在徐州混江湖的時候就打過交道,當時這人還是和自己五兄弟一般四處給人做打手,為人圓滑,最喜歡拉幫結派抱人大腿,天河鬼也有些瞧不起他。只是一起共過生死,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后來聽說不知道哪里去繼承了一個叫虎山門的小門派,跑來了爭斗不休的青州找機會,從此就沒了聯絡。
剛來這青州的時候,聽說這虎山門居然混得不錯,天河鬼思慮再三之下便托人給胡長海送過消息,希望他能給些幫助。結果卻引來了一批提刀拿劍,還有強弓勁弩,甚至還帶著幾具機關獸的打手來團團將他所約的地方圍住,若不是事先多個心眼,他躲在附近其他地方先觀察一番。當日就要兇多吉少。那些幫派打手他固然不懼,弓弩多了卻還是有些頭痛的。機關獸的火器在混戰中更是難以應付,礙于功法粗陋。他的先天罡氣并無什么精妙深遠的屬性變化,擋不了多少那些火行秘藥炸出來的彈丸和霹靂子。
事后他自然是對此大為光火,不過想想那胡長海的性子,好像這舉動也在預料之中。對方已是青州大幫派之主,出入護衛無數,自己的身份卻還見不得光,也只得打消了前去尋仇的打算。現在已經投入了州牧大人的帳下,再不需要遮遮掩掩,自己還沒想清楚該不該去找他算這筆賬。這胡長海卻主動先將熱臉湊了過來。
難道是個鴻門宴?想要將自己給悄悄除了以絕隱患?天河鬼冷哼了一聲,向旁啐了一口唾沫:“滾去給姓胡的說,憑你兩個雜碎還請不動。讓他再派點弓弩手,派幾架機關獸來試試。”
這兩人互望一眼,神色變幻,尷尬焦躁兼而有之,然后一人忽然轉過頭來指著不遠處的一家酒樓說道:“如若天河先生信不過,就請在這邊這酒家喝上幾杯水酒稍等片刻,我們回去稟報門主。門主定然會給先生一個滿意的交代。”
天河鬼一愣,這卻是有些出乎他意外的回答。要說虎山門想把自己誆去悄悄暗殺掉那還有可能,在這般眾目睽睽的酒樓中對自己這州牧大人帳下賓客動手,那卻是瘋子才會做的事。看來這其中還真有些參不透的古怪。想了想左右也無事,天河鬼就點頭道:“好,老子便在這里等等。看你們門主還有什么招數拿出來。”
得到了回答之后兩個執事連忙便跑著離開了,天河鬼便走入酒樓。找了個視野良好的位置叫上兩盅淡酒,一碟熏肉慢慢等著。小半個時辰之后。他還真的就看到胡長海的身影,然后就忍不住一呆。
有些年頭沒見,這位虎山門門主的模樣已經和他記憶中有了不少差別,依稀還能見當日滿臉橫肉,兇相畢露,兇惡似虎的相貌,只是如今在不少肥肉的堆砌下顯得多少和善了一點,那壯碩的身材更是臃腫了不少,讓騎著的駿馬都有些不勝負荷。而讓天河鬼發呆的是,這位如今的青州數一數二的大幫派首領卻是打著赤膊,獨自一人騎著快馬而來,白花花的肥肉在奔馬的步伐中如浪般抖動,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策馬飛奔到酒樓前下馬,胡長海翻身下馬直奔了進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之后他寬大肥胖的身形就出現在了樓梯口沖到了天河鬼面前,隨即單膝跪下,從背后抽出一根短短的荊條來遞向天河鬼,滿面嚴肅,義正詞嚴地高聲說道:“天河老弟,老胡大哥今日來向你請罪了!之前老胡我御下不嚴,讓下面的人擅拿主意擅自行動得罪了兄弟,后來我對兄弟的行蹤多方詢問也沒個結果,一直心中有愧。幸好天河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今日又成了劉大人坐下賓客,為我青州棟梁。老胡我聽聞了兄弟的消息之后不勝欣喜,便是專程來此向兄弟賠罪!。”
負荊請罪?一時間不止天河鬼目瞪口呆,就連酒樓中的其他人都是注目在此。不少人認出了這位肥碩大漢正是如今洛水城風頭正勁的虎山門門主,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說這位門主居然如此放下身段臉面來找人賠罪,當真是義氣深重之人。
天河鬼當然不會這樣想。他雖然不油滑,卻見過足夠多的油滑之人,這胡長海是什么德行他早就清楚,這話的可信性不足一二成。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光著膀子來請罪,這又確實將場面上的功夫做到了極致,自己這州牧大人門下賓客的身份最多只能是讓他不敢無視,還遠遠達不到忌憚的地步,他這樣不惜放下身份面皮,背后肯定是另有原因。
“兄弟不原諒我胡長海,我便這樣跪著不起來,等兄弟隨意鞭打消氣!”
不管背后的真實意圖如何,江湖上的規矩,既然人家都將場面上的做到了位,那該給的臺階便一定要送出去。天河鬼只得哈哈一笑上前一把將胡長海拉了起來:“好吧,既然老胡你說是誤會那便是誤會吧,等有機會我們再好好敘敘往日的那些老交情。”
“何須來日?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不瞞老弟你說,我早在出來之時就吩咐人布下酒席,就等著給天河老弟你賠罪,順便恭賀老弟成了州牧大人的左膀右臂,為我青州江湖出力!”
天河鬼想了想,恰好現在沒事,也正好去看看這胡長海背后葫蘆里賣什么藥,便點了點頭。
也不知是眼花還是什么,天河鬼總覺得胡長海臉上神色好像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旋即他又很為豪爽地哈哈大笑:“正好!說來實在是巧,近日我門中正好來了兩位貴客,聽說了天河兄弟的事跡之后大為佩服,我也就派人去請他們來了,大家一起喝酒認識認識也是樁美事啊!”
ps小孩重病,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對我打擊很大。如果還需要陪,更新可能緩緩,但是如果有碼字的機會我肯定不會放過,為了小孩,無論如何也要努力了(未完待續)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