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之類的。”
“啊?家里沒聽說有什么新的建設裝修計劃——”
“怎么,”唐亦走過去,搭著年長安保的肩膀,懶洋洋地笑,“?不我跟你過去,先給你寫個三萬字的計劃匯報?”
“不、不能,那哪能啊。”對方假笑著,“我們這就開門。”
“……”
那兩個安保慌忙調頭跑回去。
唐亦嘴角的笑意抹平,他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唐家正門,那雙漆黑眸子里情緒冷得駭人。
幾秒后,大門在電腦控制下,徐緩打開。
唐亦輕轉動手腕,修長的指節松開了,夾在食指中指之間的香煙帶著那點猩紅,落進他掌心里。
唐亦沒低頭,慢慢收緊手。
滾燙,刺痛,到麻木。
他就站在那兒,面無表情。耳邊死寂地安靜,又好像有轟震如雷的幻聽。
孟江遙多驕傲的人啊,你都沒想過嗎?你那樣拒絕她,她怎么還會在幾個月后就好心地把你保回唐家?
是林青鴉!是你嘴里那個一塵不染高高在上的小菩薩!
她連夜求到北城唐家來的!孟江遙、孟江遙讓她在唐家花房外跪了整整一晚上!
你怎么沒問問你的小菩薩,疼不疼啊?膝蓋腫成那樣,后面幾個月里還能站著、唱得出戲嗎?
“——”
唐亦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猛地一抖。抖掉了他唇上??有血色。
他轉身踩上踏板。
夜色里那一聲陰沉,嘶啞。
“開車。”
車隊轟然入門。
唐家的副管家問訊倉皇跑過來的時候,老太太的花房外圍了一大圈,全是卡車、工人,忙碌來回。
地上挖出的坑洞,莫名其妙的沙子積起,還有?不出材質的合成板原地堆立……
夜色被幢幢的影攪動,燈火陸離。
只有一處安靜。
唐家花房門外,正對著的空地,中間擱著一把臨時搬來的太師椅。身形頎長的青年倚在里面,靠著扶手,懶洋洋地把玩一只金屬打火機。
副管家顧不得擦額頭的汗,慌忙跑過去:“唐先生,您、您這是?”
唐亦耷著的眼皮抬了下。
望見來人,他輕扯起薄唇:“你?不見么。”
“?得見,”副管家擦著額頭的汗,環顧那些似乎開始收尾的工人們,更不安了,“就是看得見才不明白,孟女士今晚不在家,您這么大動靜,我們總得給她個交代。”
“行,我教你。”唐亦指著那些收工的工人們,“這叫防火線。沙子是隔離帶,哦,空地也是。那些是隔離帶,材料有巖棉,酚醛……”
副管家越聽越汗如雨下,聲音都顫起來了:“您您您這是要干嘛啊!”
唐亦啞聲笑起來:“不干嘛,我決定搬回唐家了,這塊地不錯。我?在這兒搭個屋子,以后住這兒。”
副管家:“家里的地多了去了,您非得選這兒?”
“嗯。”
副管家:“就算選這兒,那也?我叫人把花房里的花草都移走,這里面好些珍貴品種,有孟女士從國外叫人挪回來的種子,還有——”
“別廢話。”唐亦冷了聲,笑意散掉,“也別攔路。”
“!”
副管家被年輕人那一抬眼的沉戾懾住。
幾個人從他身后的花房出來,到椅子旁邊:“唐總,檢查完了。”
“倒上了?”
“是。”
副管家倉皇回身,正看見最后一個人抱著半桶塑料桶,從花房門口開始,在地面上倒出一條油亮的線。
直到椅子不遠處。
唐亦從椅里起身。金屬打火機在他掌心轉了半圈,正立停住。他輕扣住金屬蓋子,指節一撥。
咔噠的翻蓋聲聽得人心一顫。
圍花房一圈的工人們全數完工,退到空地上的防火線后。
唐亦一拎西褲褲腿,慢慢蹲下身。他撐著膝蓋,挑眸望向不遠處的花房,那雙眸子里情緒懶散,冰冷。
他又抬頭,?了?天邊那輪彎月。
“…真冷啊。”
他輕聲說。
“疼不疼?”
“唐先生!您不能這樣!”
驚嘶的聲音里,副管家終于回神,沖到那條油線中間,伸開雙手驚恐地攔住——
“這花房可是孟女士的命根!您、您要是燒了它,孟女士回來一定會出大事的啊!!”
唐亦懶懨地垂下眼,聲音沙啞。
“讓開。”
“我、我不能讓!”
“讓開。”
“我死、死也不會讓的,您真的不能這么做,孟女士她……”
話聲一顫,戛然而止。
副管家緊縮的瞳孔映著的影子里,蹲在地上的年輕人指掌間豎著幽藍色的火苗——
那火苗,就抵在他自己袖口下。
夜風一吹,就能乘勢而上。
副管家頭皮麻了,顫不成聲:“您,您……”
那人朝他抬眸,薄唇輕勾著笑。
“我點了它,或者點了我自己,你選。”
“…………!”
孟江遙回來時,花房燒得偌大庭院耀耀如白晝。
她僵站在原地,腿一軟,差點沒站住。
離著空地最近的地方放著把椅子,翹著長腿坐在上面的年輕人聽見動靜,慢慢轉回來。
“孟女士。”
唐亦笑著站起來,背對著那灼目的火光,他張開雙臂,恣意地笑。
“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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