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高貴妃沒想到自己娘家侄女這么不做臉,臉上也有些不愉。她轉念一想,又對趙貞說:“你和趙正聯合歸聯合,該小心還是得小心,莫要吃了大虧!”
趙貞點了點頭。
“對了,你那個通房丫頭朱紫呢,一年大似一年,服侍你又盡心盡力,該給她開臉了!”
趙貞眼神一黯,低下頭去:“她母親病重,捎信來叫她回去,回老家探望她母親去了。”
“哦。”高貴妃不再提朱紫了,她細細端詳趙貞:“貞兒,你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還這樣黑?”
趙貞沒說話,向前也在榻上坐了下來,身子依靠著高貴妃,把頭放在了高貴妃的肩上,半晌無。
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十二歲的男孩子,即將往南疆開府建牙,獨當一面。他也是這樣挨著母妃坐著,依靠在母妃身上。
高貴妃以為趙貞是因為這次事件太丟臉心里難受,很是心疼,伸手趙貞背上輕輕撫著:“母妃也順著你,你的親事母妃也不插手,隨你的意!”
趙貞把頭枕在母妃身上,輕輕“嗯”了一聲。
母子兩個都不再說話,靜靜地坐在錦榻上。
大殿里面很是陰涼,大殿外雖有松樹遮陰,可依舊遮不住強烈的陽光――夏天,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人間。
金京西城皮匠胡同最里面的那處小院子里,朱紫和梁媽媽正搬張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擇菜。
梁媽媽女兒隨人跑了,兒子又不在身邊,對朱紫很是親切。母女兩個感情越來越好。
她們家距離西城門不遠,母女兩個常常一大清早就出城到城外的河邊去采野菜,這個時候笤帚苗和野莧菜都很嫩,采了過來可以下面條,可以蒸蒸菜。
她們現在擇的就是早上采的野莧菜。
擇完菜,朱紫拿起簸籮就要去井邊洗菜――梁家這個新宅子的院子里正好有一口老井――卻被梁媽媽拉住了:“妞,你身上正是小日子,井水太涼,可不敢沾水,將來會落下病根子的!”
朱紫本不相信這個的,可是梁媽媽實在堅持,她就不再去了,從灶屋門口拿了把笤帚,開始掃院子。
現在的朱紫,一把黑發挽在腦后,用一把銅簪子固定住,臉色微黑,兩頰上星羅棋布地分布著不少麻點,身上穿的是洗得半新不舊的青布衣裙,無論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個好看姑娘。走在街上,估計也沒人會多看一眼。
月信還沒來的時候,朱紫的心情很微妙。
一方面從感情上說,她希望自己能夠懷有身孕,將來生個小寶寶,無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長得都要像趙貞,一定非常好看,想趙貞的時候,也可以看看這個孩子。
有了這個孩子,就有人在這個孤獨的異世陪著她,度過將來無盡的漫長歲月,也能夠證明她在這個世界里曾經存在過。
另一方面,從理智上說,她明白沒有懷孕,是最好的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躲了幾年之后,等趙貞娶妻生子妻妾滿府的時候,自然不會再找她了,她盡可以帶著銀子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有孩子的話,孩子只能是她的拖累。
后來,朱紫的月信還是如約而至。當時的朱紫,極度的失望一下子彌漫全身――她再也沒有機會生一個有著趙貞血脈生得像趙貞的孩子了!
夏天來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五月十三日這天,朱紫和梁媽媽上街的時候,發現御街被封了,一問才知道南安王爺要回南疆封地,皇帝老爺正在御街給他踐行呢!
回家的時候,朱紫買了不少果品。看到賣花的小姑娘舉著一把蓮花叫賣,朱紫掏出兩個銅錢買了兩朵。
梁媽媽嗔怪她破費,朱紫卻笑道:“今日是關老爺生日,自是該慶祝一下的!”
夜深了,母女兩個鋪張席子坐在院子里納涼。
梁媽媽搖著蒲扇,向朱紫訴說自己對不懂事的女兒秋菊的思念。
朱紫在席子上躺了下來,看天上那輪將圓不圓的明月,把玩著手里的蓮花。
原來趙貞就要回封地去了,今天是他十九歲生日呢。
她想起了高中時候背過的一首詩――“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所思在遠道……長路漫浩浩……憂傷以終老……”朱紫低聲吟誦著,不知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
“妞,你念啥呢?”梁媽媽在一旁問她。
“沒什么,”朱紫用衣袖擦去眼淚,“我想我娘了!”
“唉――”梁媽媽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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