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邁被他一說,便想起楊信、徐從適來,心想這兩個小將不知道現在身體恢復得怎么樣了,笑了笑,道:“你只是資格老,其實也還是個毛頭小伙子!還是養好傷勢要緊。”
第二天他讓石拔改為后軍統領,自統兵馬為前軍,繼續向東追擊。
馬繼榮道:“兵法云:窮寇勿追。如今天氣大寒,契丹人兵力尚未大損,統帥又極為精明,再追下去,怕會出意外。”
張邁道:“窮寇勿追,那也得分情況,正因為契丹人在北輪臺城沒有吃大虧,所以這次我便是要追得契丹人哭爹喊娘地回漠北!”
他將一萬二千大軍分為十路,一府為一路,彼此互相接應地追趕過去,要求諸府都尉只要急趕,無須逼近其中軍斬將血戰。
又追了一日,北面鷹揚軍也趕來了,楊易人沒到,聲先至,見到了張邁高呼起來,道:“邁哥兒!恭喜了,此戰之后,你可就真的稱霸西域了!”
張邁哈哈大笑,道:“不是我,是咱們!”一瞥眼楊易枯瘦得不成樣子,有些吃驚,道:“阿易!你病了?”
楊易要回答,卻在寒風中咳嗽了起來,楊涿上前道:“哥哥是傷口發炎,現在還在發燒呢!”
張邁縱馬過來,要摸摸他的額頭,楊易避開了道:“千軍萬馬之中,何必作小兒女態?我死不了!追擊契丹要緊!”
張邁道:“你的身體,比一萬個契丹首級還重要!而且現在又不是危急之時!不需要如此拼命。楊涿!”
“在!”
“你把哥帶下去養病!”
楊易道:“我沒事!”
張邁喝道:“這是命令!你若是病垮了,回頭誰幫我鎮守北庭?誰來幫我征討漠北?”
楊易無奈,這才從了,道:“好,不過不用楊涿來照顧我,他也不會照顧人,請元帥讓他追敵殺敵去吧。”
張邁笑道:“好。”兩軍并作一處,繼續向東掃去。
這一路真個是追亡逐北!郭漳要報仇,楊涿要出氣,輪流出擊追趕,果然殺得契丹人哭爹喊娘,馬繼榮則只是每日家清點俘虜、羊群,漠北諸族的軍資重一點的都帶不走,幾乎全部被截下了,逃出一千五百里后,慕容春華已經率領東面守軍來會,奚勝、哥碩對沒有及時看破契丹的詭計,以至于被契丹將東面的兵馬調了去攻打北輪臺城。
張邁道:“你們做的沒錯,東面本來就是寧可失之穩重也不能貿然出擊,換了我在你們的位置上,也要擔心契丹人是在誘我出城。”
契丹雖然未損元氣,這樣的逃命也受不了,要想停下來打戰又怕被張邁給咬住。到了小金山附近時,契丹人幾乎所有羊群都沒了,只剩下馬囊中的肉脯,所失戰馬以萬計!漠北諸族中的傷兵、老兵都被拋下,再跟著是一些與契丹關系較為疏遠的部族在中途眼見張邁勢大紛紛投降。
契丹以九萬大軍西來,被張邁一路驅逐到了小金山,耶律朔古麾下只剩下五萬多人,且多是疲憊之兵了。
唐軍前鋒所及已經望見契丹的中軍大旗!
郭漳眼看契丹中軍陣勢嚴謹,非自己右箭營所能擊潰,盡管報仇心切,卻一時不敢造次,先來張邁處請命,希望他出動大軍沖擊契丹中軍。
這時除了楊易、石拔兩人落在后方覓地療養之外,慕容春華、馬繼榮、奚勝、哥碩等大將都在身邊,張邁若將追到附近的唐軍兵馬集結起來可以有四萬大軍,以勝軍而擊敗軍,勝算頗大,楊涿等紛紛響應郭漳。
張邁問慕容春華道:“你看如何?”
慕容春華道:“契丹一路逃亡到此,羸兵已盡,傷兵盡去,雖在敗勢之中,卻非無一戰之力。我軍數千里追擊到此,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再說我們就算出兵攻擊,他們也不見得會正面迎戰,反正已經逃到了這里,何妨繼續往東逃去?這樣一支沒有負擔的軍隊一逃起來,想追上咬住廝殺是很難的。更何況我們的補給到這里也接近極限了,從小金山再過去,我軍的優勢會逐漸削弱,那時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依我看不如見好就收吧。”
張邁也不點頭,也不搖頭,也不吱聲,問丁寒山道:“小金山以東的地理,你勘探得怎么樣?”
丁寒山道:“道路倒也有窺探到,不過不是在冬季探的路,而且”
“而且什么?”張邁問道。
丁寒山忽然拉開了帳門,一陣北風直透進來,吹得帳內爐火一黯,諸將都打了個哆嗦,叫道:“你干什么!”丁寒山道:“諸位看看,這就是外面的天氣啊!北庭今年冬天甚是干旱,到現在都沒下過大雪,可是這天氣卻不因為不下雪就不冷了。在這等寒風之中,無論敵我都是沒法子打仗的了。”
郭漳道:“些許寒風,不怕什么!”
奚勝瞪了他一眼,道:“就算你自己不怕,但你是做將領的,可得為普通士兵想想啊。其實不管是為了什么,早在半個月前就應該班師了!再不撤回去,萬一什么時候下起大雪來,只怕我們會和契丹人會一起被活埋在這里!我們和契丹人加起來雖有十萬人馬,但在這北庭地區,冬天要凍死十萬人馬,對老天爺來說也就是一個噴嚏的事。”
他久在新碎葉城,又是下層士兵晉升起來,所以對寒冷季節出征有著更深的體會。
馬繼榮亦道:“西域不比中原,不管對手是誰,第一大敵都是天地!還請元帥三思,勿貪一時之勝而自陷險境之中。”
張邁似乎并不反對諸大將的意見,卻又似乎要順應諸小將的熱情,沉吟了片刻,終于問道:“耶律朔古的大旗,現在是在小金山吧?”
丁寒山道:“是。”
張邁道:“那是我軍將士曾經建立奇功的地方,不能落在胡虜手中!傳令三軍,準備圍攻小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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