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冬終干覆薔了整個大地。在雪花飄揚中,后唐兩大辦嚓叫一哂出擊了,而且很快取得了戰果一石敬瑭出漠南,占領了黑城,趙德鈞出遼西也是屢戰告捷。劉知遠盡搜晉北民間糧草,一股腦搬出雷公口不知藏在何處,云、蔚、應、寰小朔、代六州數十萬百姓盡皆疲敝,拿著石敬瑭所出借條,推舉了父老到太原哭訴。請朝廷撥糧救濟。
李從何在洛陽聽到消息之后雷霆大怒。石敬瑭和趙德鈞在這當口出塞進攻,以至于他派去的欽差在云州找不到他們,派往燕京的欽差無功而返,回到洛陽就被李從何給斬了,派往云州的欽差半路上聽到消息嚇得中途折回,出雷公口去尋石敬瑭,結果半路上就遇到了契丹騎兵,身死塞外,尸首全無,雜維朝替石敬瑭上了書表,稱石敬瑭正與契丹在漠南激戰,寒冬之際出塞極為危險。而張敬達要接掌云州兵權之時,劉知遠卻稱主帥不在,戰事正急,“為國家計”不敢臨陣易防。
洛陽與兩大邊藩就這樣扯皮著,卻苦了異北的百姓!這些年石敬瑭治晉,委實做了不少有利于民間休養生息的好事,他不但理民有道,而且治軍有方,民風又多彪悍,契丹別部幾次南下騷擾都沒討得好去,因此晉北諸州的生存環境其實不比洛陽差。不料這個冬天橫禍飛來,因李從何意圖削藩,石敬瑭出走塞外,又將六州民間存糧刮了一遍,數十萬老百姓的瓦甕登時捉襟見肘,但他們不止暗中大罵石敬瑭,對李從阿也沒好感,覺得駙馬做出這樣反常的事情,乃是皇上所逼。
眼看著案上陳列著如山的借條。李從阿勃然大怒,一伸腳將龍案踢翻了,怒道:“石敬瑭借的錢糧,為何要聯來替他還!”
韓昭胤、劉延朗面面相覷,在皇帝盛怒之下不敢接口,馮道出列道:“陛下,駙馬是河東節度使,總管大同、彰國、振武、威塞諸軍蕃漢兵權,這次他又是奉朝廷之命出兵,他借的錢糧,也就是朝廷借的錢糧,老百姓要我們來還,也不是沒道理。”
李從河怒道:“你說什么!”
馮道不緊不慢。繼續道:“石駙馬此舉確有不妥,不過如今他橫征暴斂,以至晉北生怨,這不正是朝廷收取民心的大好時機?”
“大好時機?”李從河冷冷道:“你是說發糧替石敬瑭還債?。
馮道說道:“駙馬治晉,已經有數個平年。甚得民心,百姓安于其治,前年與今年河東又小熟,晉南修、晉、汾三州都有可供一歲備荒之余糧,就是太原府存糧也還不少,若調太原府存糧以濟晉北六州百姓,再調繹、晉、汾三州存糧以實太原府庫,則河東不至于動蕩,百姓不至于饑謹,六州民心可一夕而收,民心既得,則駙馬縱擁重兵寄于塞外,欲待南下亦無從下手了,久而久之其麾下兵將思家,自然便會星散,河東可不戰而復。”
李從何失笑道:“這正是書生之論!軍糧易散難聚,養個數萬大軍已經極難,更何況晉北數十萬百姓,我養得他們幾時?太原與晉南糧草乃是我征討石某的根本,豈能散出?存糧散盡,還如何養兵?河東豪族多與石敬瑭暗中勾結,這次石敬瑭能這么快刮盡六州存糧,定是他們從中協助,我料定石敬瑭刮得一斗走,他們從中定要榨取三五斗回家!這是他們發財的良機,所以樂于從命。若我順這些刁民之請發糧,我發個十斗,這些豪族至少要從中撈走七八斗!這等買賣一做開了就會讓他們食髓知味,如無底洞般根本填不滿!且石敬瑭今日既能收百姓之谷,明日也可以南下收刮,我散一斗,他收一斗,晉南谷物北輸太原,太原谷物北輸六州,等到晉南谷物殆盡,那時候再從東都調糧過去?哼,這是資敵之論。不許復!”
“陛下”馮道說道:”如今晉北將有饑荒之慮,若是不從百姓之請,恐怕陛下新委派去的官員到了晉北也難以立足。若是來春青黃不接之際晉北動亂,恐契丹將趁虛而入,那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他們敢如何?隨石敬瑭造反么!”李從河道:“晉北民風彪悍,武斗世家小邊民世族結寨自守者不知凡幾,石某人縱然撥刮也刮不盡這些世家大族的麥甕。這些才是晉北的柱石,只要他們還過得下去晉北就不會有事,至于草芥小民,就任他們自生自滅吧。東都以及諸府錢糧集是聯王霸根本所在,我不會中石某人的計策,給他運糧!百姓若真的過不下去,就讓他們到豪族家中吃過年一一便說是聯許了他們的!”
因催促張敬達即刻進兵晉北,接掌六州防務,不料果如馮道所,六州豪族見新的官長空手而來,心中都是不服,均在百姓中散播論道:“朝廷只知征糧納稅。如今我們米缸都被榨空了,朝廷卻不發一粒米下來,這官長我們要來做什么?”
李從河派去的府尹、縣令道:“征你們錢糧的是石敬瑭,不是朝廷。
晉北豪族一聽都冷笑起來說:“石駙馬做的難道不是朝廷的官?他出塞北擊契丹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正是因此我們才由得他征調我們賴以活命的口糧!如今石的馬帶著錢糧走了,陛下要委派新任官員來那也行,但至少得給我們一條活路。”
不少地方都是軍民胥吏聯合起來,將李從何派去的官員徹底孤立,更有一些地方聽說皇帝沒打算還債更是直接將來官驅逐,眼看晉北喧擾,連帶著太原也不穩起來。張敬達不敢輕出,上表請李從河發糧還債。
李從河心頭火起,就要傳令秦征,北巡太原,韓昭胤、劉延朗、薛文遇等趕緊苦勸,道天子不可輕動,李從何道:“張邁能橫掃安隴,靠的就是親征,聯起自鳳翔,能夠撥亂反正,登基為帝,靠的也是親征!現在張邁能夠不遠萬里去到北庭。太原與東都之間不過千余里。聯難道就不如張邁么?”
馮道勸道:“如今正值三九嚴冬,不少州縣都降大雪,道路堵塞,實非用兵之時,不如等來年開春小再作打算。”
李從河笑道:“大將用兵,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冰凍黃河正好踏馬而過。積雪堵路就讓前鋒掃開!石敬瑭在河東收買了十年的人”沃若不親自去彈壓彈壓,先靠張敬達只怕鎮不住活此引憾
就在他準備起兵之際,西方忽然傳來驚人消息,李從阿打開一看臉色微變,當日便不再提進軍之事小諸大臣眼看李從河臉色陰清不定。均不敢造次詢問,退朝后馮道的親家劉晌來他這里打聽消息,馮道低聲道:“那封戰報我也沒見到,不過從我一個去投靠范文素范質的弟子昨日剛剛來了一封書信,內中提起一件事情,陛下的心事,或許與此有關。”劉晌問道:“是什么事情?”
馮道湊到了他耳邊,道:“北庭之戰打完了!”
北輪臺城一戰的戰果終于熾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到了涼州,李從何提前派兵接掌太原小幽州的行動讓涼州留守三大臣決定第一時間將戰果傳播出去。因此數日之間。東起涼、蘭,西至寧遠,北輪臺城大捷的消息就像爆竹點燃了一般一個城接一個城、一個州接一個州地炸開了!
盡管是在寒冬之中,安隴百姓卻全都不懼寒風,在狂喜之中沖到街頭歡慶起來,便如提前過年一般,個個到大街上敲鑼打鼓,就是那些說變文的也都馬上開講,大說北輪臺城一戰的種種經過來!
咦,戰報才傳出,怎么說變文的人就都有本子說了?卻是這些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個稿子,他們雖然被去過北庭,卻也只是將疏勒、高昌的戰斗換了個地方、人名都差不多,總之就是元帥張邁如何英明決斷,都督楊易如何神機妙算,先鋒石拔如何勇猛殺敵,反而是這次戰役的幾個關鍵人物一一郭威小楊信、徐從適三人,在這個最初的訛傳變文中沒有出現。
然而這一剛大家伙也就是聽個高興,聽個樂呵,聽個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