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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冤獄

                品飛翰在涼州碰了個大釘午“在回河東的路卜為了避禍“恐狄策,因要取道前往契丹,將貨賣國土之策轉而獻給耶律德光。不過從關中到契丹并不順路,而且臨時變卦,中間難處甚多,他這時對郭威的能耐已漸生信任,便來找他商量。

                不料郭威一聽馬上反對,道:“不可,萬萬不可!”他本是個有主見的人,這一趟去了涼州以后,目睹耳聞了天策政權的種種施政與風氣,心里產生了共鳴,又常與丁浩等人相處,日常娛樂便是聽變文,《安西唐軍長征變文》里頭的種種理念不知不覺間印入了他的心中,這時脫口便道:“天策軍乃是漢家邊藩,今上得國又不正,我們令公與天策軍結盟不過是逐鹿天下罷了。但契丹是夷非華,引他們入塞那可是千古大罪!”

                桑維翰眉頭一皺,道:“你胡說個什么!說什么華夷,我們主上不同樣出自突厥別部!”

                “那不同”郭威道:“令公雖然出自沙陀別部,但說唐,從漢俗,早已脫夷入華,我們河東全軍上下,又有誰是以胡虜自居的?契丹雖然曾自稱漢家,但為時甚短,如今仍然是說胡語,用蠻俗,若讓這些人入寇燕云,盧龍百姓必然遭大難!”

                石敬瑭確實以漢家大臣自居,郭威說的沒錯,不過唐末以后,軍閥混戰,北方胡漢華夷之辨十分淡漠,大凡武人質樸,接受某種理念較易,接受以后便較堅定,文人多變,雖然讀了一肚子的圣賢書,卻只是讀到肚子里,將一條條的道理只是拿來說,很少真的實踐,桑維翰這時滿心只想著如何避禍,對郭威的話越聽越不入耳,越聽越不耐煩,怒道:“什么華夷之辨!我看你是中了天策軍的毒!”

                便以正使之身份勒令郭威保護自己前往契丹,郭威道:“我從都指揮使(劉知遠)處領到的命令,只是護送書記前往涼州,然后回河東,如今書記忽然改易命令,與原旨違背,恕我不能奉命。”

                桑維翰又驚又怒,卻又沒有辦法,若無郭威幫忙,以他一介書生如何去得了契丹?

                不得已,只好仍回河東,入太原之后桑維翰入內參見石敬瑭,對郭威道:“我去見主上便可,你先回去與家人團聚吧。”

                郭威巴不得如此!卻到都指揮使衙門交割了職責,便匆匆忙忙地趕回家去。一推開家門,不由得整個人都驚呆了:但見門庭冷落,屋內一個人都沒有,一摸桌子竟然蒙了一沉灰。郭威大驚失色,急叫了幾聲娘子,幾聲榮兒,哪里有半點回應?

                一問左鄰右舍,才知道柴氏已經病死,是靠著鄰里到城外葬了,柴榮一個月前也忽而不見,郭威聽得杵在門口,回不得神來,縱然是鐵打的男兒,到了這份上也不由得不落淚了,只好問明柴氏的營葬處,去買了些香燭要去拜祭。

                才出得城門多遠,猛聽后面大叫:“叛賊郭威休走!”郭威吃了一驚。猛回頭時見一彪兵馬趕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便要問時,已經被兵馬團團圍住,為首的將領道:“走!套回去見令公!”

                郭威大驚,叫道:“什么事!你們是誰!”

                卻哪里分說得清楚,便被拖回城去,打下軍牢,他心中完全懵了,也不知道這飛來橫禍所為何事,只聽拿他回來的軍漢不經意嘟噥了一句:“真是大膽,竟敢背叛令公”。郭威急要問時,軍漢卻根本不回答。

                過了一會,有個文官來到牢中,喝道:“是郭威么?”

                郭威急站起來道:“是,我是都指揮使劉帥麾下郭威,請問這位官爺,為何將我囚禁在此?”

                那文官卻不回答他,只是道:“令公要問你幾句話,你得如實道來

                郭威只得應是。

                那文官問道:“你在涼州,可曾與天策軍大將石拔喝過酒?。

                郭威道:“有但他畢竟心細,忙又道:“不過那事桑書記也是知道的。”

                那文官又問:“喝酒是你自己去,還是你跟桑書記去?”

                郭威道:“是我自己去,不過我是請示過桑書記的。”

                那文官又道:“你的妻兒,如今何在?。

                郭威垂淚道:“我的妻子在我外出期間病逝,我的養子郭榮,如今也不知去向了

                那文官冷笑道:“是不知委向,還是隱瞞不報?”

                郭威隱隱猜到了什么,忙道:“非是隱瞞,真的不知!”

                那文官道:“真的不知?你可知道,你走之后,都指揮使每三日一次都派人探望你家,你妻病死,雖是實情,可是你兒子郭榮,卻趁著三日之空隙,不稟不報就擅自逃出城去,這個你作何解釋?”太原軍方三日一次派人探視,內中實有監視之意。

                郭威手指都涼了,道:“這”這”我實在不知”

                那文官道:“你真不知?那為何入城之后,不前往拜見令公,卻馬上又逃出城去?。

                郭威叫道:“我沒有逃,我沒有逃!我只是要出城拜祭我的亡妻!至于沒有去拜見令公,那是桑書記說我可以先回家的。”那文官冷笑道:“荒唐!公事未了,怎么就容你回家!該知道的你不知道,不該走你卻走了,所顛三倒四、一“:二實,誰信有眾么多的巧合!”說著不管郭威,拂袖四甘二

                郭威心焦猶如火烤,軍牢之中陰暗污穢,又沒人送飯,只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猜測過了一晚。又是白天,又是晚上,兩夜一日間人也餓得快昏了,才忽有人送了一個飯盒子來,牢子道:“虧你小子好命,有都指揮使特地托人來關照你。”

                郭威聽了松了一口氣,心想:“都指揮使既還對我有心,那應該就沒什么事情。”

                又過一日,外面走進幾個人來,郭威猛地跳起,果見門外走進來的是石敬瑭的親信大將劉知遠,也就是他的頂頭上司,郭威高叫:“恩帥!我在這里!”

                劉知遠也不嫌臟暗,命人開鎖走了進來,揮手讓其他人且出去,這才道:“你干的好事!”

                郭威驚呼:“恩帥,這是何話說!”

                劉知遠道:“你不知道?。

                郭威道:“我哪里知道?前日我出城尋祭亡妻,才出城門口就被人套住,跟著來了個文官,問長問短,問得我心里糊里糊涂,實在不知道是何緣故

                劉知遠在燈光下仔細盯著他打量,以辨他是否作偽,好一會,才道:“桑維翰跟令公說,這次西行,事情本來快成了。卻有人私自勾結天策軍大將,泄露了機關。引起天策軍兩派權爭,以至功虧一簣!這個人就是你。”

                郭威鼻孔呼一下噴出兩股粗氣來,猛跳起來怒道:“無恥儒生!這樣冤枉人也有的!恩帥!我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你當知道我的為人!是了,我明白了,桑維翰他是所謀不成,所以才拖了我來頂罪!恩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路來忠心耿耿,斷無背叛之事。如果,我愿與他對質!”

                劉知遠搖頭道:“令公正在盛怒之下。已定了你死罪,再說如今形勢緊迫,幕維翰已經不在太原,令公如今也不會有心情專門為你操心。”

                郭威一張臉如死了一般,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小軍官,生死在自己乃是一件大事,在石敬瑭卻與犬馬無異,國事當前,只怕連重新再過問自己這件事的時間都不會有,他憋了好久,才打了個嗝,叫道:“恩帥,冤枉啊!郭威若真做過此事,便叫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請恩帥無論如何向令公為我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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