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之國。

皇都。

皇宮,龍體殿。

躺在龍榻上的老皇帝不停地劇烈咳嗽,咳出的痰中帶著血跡,儼然命不久矣,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卻仿佛七老八十一樣蒼老,原本偉岸的身軀如今已經骨瘦如柴,形同枯槁,沒了人形。

然而,他對已經掌控了整個朝廷的嫡長公主還是放心不下,依然每天堅持幫著嫡長公主批閱一部分奏折,給嫡長公主分擔肩上的壓力。

此時,老太監雙手捧著奏折,展示在老皇帝的眼前,方便老皇帝批閱。

朕還沒死呢！這些逆子逆女就迫不及待了嗎！

不知道這封奏折上面寫著什么內容,讓老皇帝無比的激動和憤怒,氣的渾身顫抖,口中更是咳血不止。

老太監趕忙把奏折翻過來看,這才明白上面的內容,正是東遠一縣那邊發生的事,五個皇子和兩個皇女率領十萬精兵,對東遠一縣大軍壓境,結果卻被鎮遠王大皇子率領千騎護衛夜襲得手,五個皇子和兩個皇女被打的丟盔棄甲,損失慘重,還被生擒了一個皇女。

老太監把這封奏折放在了一邊,輕輕地給喘不過氣來的老皇帝順背,陛下還是龍體要緊,不宜看這些糟心事。

老皇帝有點神情恍惚,要說那個廢物跛腳大皇子,也真是朕看走了眼,沒想到把他放在了最偏遠荒蕪的地方,還能這么快起勢,真是給死去的他娘爭氣,你說朕當初是不是做錯了

老太監道,陛下是圣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有錯的道理。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嘆息道,朕已經是將死之人了,還有什么話聽不得,你這老奴婢這輩子也算是值了,送走了一個又一個皇帝,早已經活夠了,還有什么不敢說

這個老太監就是當初教許斂祭祖禮儀的老太監,十二年過去了,卻還是老樣子,面色紅潤,不見老態。

他猶豫了一下,緩緩道,要說當初惠娘娘的事,也確實有點不明不白,不過也怪不得陛下,當初陛下初登大寶,根基不穩。

而淑貴妃柳氏的父親又是朝廷的大將軍,手里掌握著大量的兵馬,陛下不可能為了一個婢女出身的惠娘娘跟淑貴妃柳氏翻臉,那樣會導致柳大將軍跟陛下不和,從而讓陛下的皇位不穩,甚至有傾覆的危險,也只能選擇犧牲惠娘娘了。

老皇帝感嘆道,還是你看的透徹。

作為皇帝,看起來風光無限,實則卻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那時候,朕剛登基為新帝,幾個兄弟還虎視眈眈,朕太需要柳氏娘家勢力的支持了。

所以,惠嬪是不是被冤枉就不重要了,誰讓她的兒子早生了幾天,生在了淑貴妃的二皇子之前,那她就有了取死之道。

老太監沉默了半響道,可是老奴還有一事不明白,等到后來陛下坐穩了皇位,收攏了天下所有兵馬,已經不懼柳氏娘家勢力,為何不為惠娘娘洗脫冤屈,同時補償一下大皇子殿下

老皇帝道,人已經死了,洗脫冤屈又有何用而且整個家族都沒了,只剩大皇子一個人,朕若是補償他,給他崇高的榮譽,那就是在害他,只會加深淑貴妃對他的恨意。

老太監不置可否,若是陛下愿意給他保駕護航,就算是淑貴妃柳氏也不可能傷害他。

歸根結底,還是陛下已經聽慣了贊美之詞,舍不得整個皇朝對陛下圣明之君的稱贊,若是給惠娘娘洗脫冤屈,那就表示陛下承認自己做錯了,那就不是圣明之君了。

老皇帝笑罵道,什么都瞞不過你這老東西。

朕臨死前,你終于說了一句實話,你說的沒錯,朕坐穩皇位后,已經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錯誤,只能將錯就錯,對大皇子表現出冷淡和厭惡,將他打發去最偏遠的地方就藩。

老太監將放在一邊的奏折拿回來,重新展示在老皇帝面前,惠娘娘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她有一個爭氣的孩子。

老皇帝笑了。

緊接著就一動不動了。

含笑而終。

老太監嘗試著叫了幾聲陛下,沒有聽到回應,只得嘆息一聲。

他伸手蓋在老皇帝的眼睛上,給老皇帝合上了眼睛。

緊接著,他跪伏在地,帶著哭腔大喊了起來,陛下,駕崩了！

整個龍體殿所有太監宮女頓時臉色大變,全都跪伏在地,哭著跟著大喊起來。

陛下,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