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大人搖搖頭,重重地嘆息一聲。
這一聲讓李章臉又白了三分,作勢又要哭出來。沈七覺得簡直比自己還愛哭,這老頭子,“我去勸勸皇上。”
那李章又是搖頭,“沒用,沒用……”
這越發激得沈七要去試試。她現在養成了這毛病,凡是韓琛支持的她就反對,凡是韓琛反對的她就支持。韓琛不用藥,她就偏要去勸他用藥。更何況,被李章如此蔑視,顯得她毫無用處,這對沈七姑娘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非要證明給他看不可。
沈七毅然決然,渾身充滿正氣地走進了南書房。此時韓琛正咳得厲害,沈七見他幾乎咳得駝起了背,用手絹捂了嘴,沈七心一緊,肯定又是咳血了。這會兒她也顧不得裝腔作勢了,細步跑了過去,“你都病成這樣了怎么還不休息?”
韓琛抬頭見是她,立馬擰巴了眉頭,“你怎么還沒走?”
沈七這才想起,她本來是該來辭行的,怎么卻成了勸人的了。不過這時候也不是打這種官司的時候,只好王顧左右而他:“皇上得召太醫。”
沈七這一番關心,卻只得了韓琛一聲冷哼,“朕的身體用不著公主關心,公主還是忙自己的事去吧,挑一門好親事才是真。”
這話說得大有學問。沈七記憶里韓琛雖然記仇,可是談吐卻極大氣,哪里有今日這種拈酸吃醋之語調。本來韓琛左一句出宮,又一句用不著關心,已經把沈七氣得要罵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可是這后面一句話,頓時讓沈七心情舒暢了,他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皇上,你就算不顧自己的身體,也該顧一顧這華朝的百姓,大亂之后這才幾年,如果皇上,萬一,皇子又年幼,你讓這天下以后……”沈七可是會講大道理的。
哪知韓琛壓根兒就對沈七之眼置若罔聞,拿起一本奏折就看,對沈七來個不搭理,沈七這可使上了性子,還不行就治不了他。
“你需要休息。”沈七“唰”地從韓琛手里抽走奏折,也不管什么大不敬的,連圣旨她都敢燒何況這小事。沈七也不管韓琛同意不同意,拽了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一張笑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才把韓琛帶拽帶拉低推到了榻上。
這一番動作后,韓琛咳得更兇了,仿佛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了,急得沈七團團轉,卻幫不上忙,只能遞上一杯旁邊溫著的茶供韓琛漱嘴,有時給他拍背,又是給他抹汗的。這一抹就不行了,她才發現韓琛體溫也高得嚇人,臉色蒼白得如死人一般。
沈七正急得跳腳的時候,門外總算響起了李章的聲音,“皇上,太醫院院正求見。”
韓琛張開嘴,“不……”這一聲“不”沒說完,就被沈七響亮的聲音掩埋了,“傳他進來。”沈七可不管越矩不越矩,在得罪皇帝這一點兒上,她可從來沒擔心過自己的小命。
那院正低著頭進來了,趕緊掏出家伙要為文熙帝把脈。哪知韓琛推開他的手道:“不用,朕好得很。”說罷就要起身,卻被沈七死死按住了肩膀。
“松手。”韓琛瞪著沈七。
沈七沒搭腔,可是手上的力道有增無減,韓琛便這般半推半就地讓那太醫把了脈。一旁的李章看得高興,對沈七眨了眨眼睛,沈七這會兒可得意了,默哼了李章一聲,讓你小看我。
“怎么樣?”見院正收回把脈的手后沈七趕緊問。
“不礙事,不礙事。皇上此病是陽燥再加上急火攻心所至,這段日子只要保持平和心態,陰陽相濟,便無大礙,臣這就去開方子。”
沈七見太醫說沒事,這才想起自己未免也關心得太過頭了,完全有悖于自己的初衷。趕緊從韓琛身邊走開,“妾身不打擾皇上休息了。”沈七飛也似地離開,羞愧于自己的立場不堅定。
只是即使回到華光殿她的心也還是安定不下來,又開始擔心他的病究竟有沒有好轉,按時吃藥了沒有,一整天就這般坐立不安,晚膳后再也坐不住便想到園子里走走,才出門,就看見李章領著一隊太監匆匆從華光殿外走過。
沈七見狀,立馬喊住他,“李公公行色匆匆是往哪里去啊?”
李章趕緊停下,對沈七行了禮道:“太醫雖然開了方子,但皇上死活不用藥,這都摔了十幾碗湯藥了。”
“那你這是去哪里啊?”
“奴婢想去請兩宮貴妃,看她們能不能勸動皇上。”
沈七一撇嘴,請他們有什么用,現成的菩薩怎么不請啊?這現成的菩薩自然指的是她自己。可是那李章李公公仿佛是死腦筋,“奴婢先行告退了。”說罷又急匆匆走了,將沈七涼在一旁干瞪眼。
可越是這樣,沈七就越是上心。那兩宮貴妃的車駕接連著從華光殿前行過,沈七數著更漏,到子時時才有聽得那些車駕離開,沈七趕緊喚了宮中侍女去打聽打聽。
那侍女也是機靈人,很快就得了消息,“公主,聽說皇上還是沒有用藥,兩位貴妃娘娘都勸不了。”
沈七心下道好:“這下該來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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