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琛握著沈七的手早在不知不覺中就松開了。
只是沈七沒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梅若涵吸引了。梅若涵的背僵了僵,緩緩的轉過頭,她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仿佛蘊了一汪碧綠的湖水,湖波在她眼里洶涌,只怕隨著她輕微的動作就要決堤,可她的眼眸險險的收住了湖水,讓人看出了她心里的風暴,又憐惜她的自抑。
沈七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梅若涵的眼睛看起來美若星辰,整個人柔弱得仿佛即將被湖水壓垮。梅若涵轉身,帶著些許恨意的盯著沈七,一字未吐,只是在快步經過韓琛身邊時,側目的一剎那流露出的留戀,泄漏了她的心聲。
“先前梅姑娘叫的什么茶?”韓琛忽然出聲問掌柜。
“是薄荷茶。”
“溫一壺送到梅府去。”韓琛的眸子鎖著那掌柜,掌柜的被他氣勢一壓,趕緊低頭稱是。
沈七在韓琛的背后咬著唇,心里滿滿的不高興,不高興韓琛還記著梅若涵,也不高興梅若涵的那雙眼睛。那樣的眼神讓沈七有一絲恐慌,她倒不怕梅若涵與自己叫板,只是梅若涵一貫清高孤傲,換了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卻益發讓人心疼,連她沈七剛才都生出了一絲內疚之感,何況韓琛。
韓琛此時已經回轉身,“不是要買芙蓉酥么?”
沈七還在生氣,只咬著唇不說話,明明白白的要讓韓琛知道她不高興了。
韓琛臉上一貫的笑容如雪消融,“你何苦為難她?”這語氣里甚多責備。
沈七心里委屈得緊,她哪里是為難梅若涵,她若是知道梅若涵在,是打死也不愿意進來的,她恨不得韓琛這輩子再見不到梅若涵這個人。沈七越想越氣,轉身就往外走,不見韓琛喚她,就更加生氣,扶著小廝的手上了馬車,讓車夫立刻駕車走。
那車夫見韓琛沒出來,哪里敢走,只一味的拖延。到韓琛邁步出來的時候,沈七從窗戶處看見他沒有絲毫的焦急之色,心里更是憤憤,咬了咬唇,已打定主意不理他。
“愛妃,熱騰騰的薄荷茶,要不要?”韓琛將一壺銀罐裝的奶茶捧到沈七的面前。
沈七冷哼一聲,別過身子朝向另一邊。
“看來是不渴,那我替你先煨著。”韓琛將茶壺放下。
沈七只感到他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肩掰過去面向著他,大力到她無法抵抗,只能被迫看著他。沈七從小就習慣被人寵著哄著,哪有人敢在她生氣時,強行掰著她面對的,心里越想就越委屈。
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從她明亮的眼睛里滾出來,越滾越急。睫毛急顫的大眼睛就是在控訴韓琛欺負她。
韓琛嘆息一聲,湊近沈七的臉,將她眼角的淚水用舌尖接了。
沈七又氣又羞,眨巴著眼睛,倒忘了還在哭這回事兒。
“瞧你小氣的,孤這不是為了買你最喜歡喝的薄荷茶才追晚的嗎?”韓琛捏了捏沈七的鼻子。
沈七一羞卻又一驚,驚訝于韓琛立即看出了她最生氣的是他不出來追她。的確,梅若涵在沈七眼里也就是個小插曲,畢竟木已成舟,她才是蘭陵王妃,這才是事實。沈七生氣的是本該在她生氣時立馬上前哄著她讓著她的韓琛,并沒有如她所想般跟上。這倒越發激起了沈七的脾性。
沈七覷了韓琛一眼,嘴里已經要吐出“你的梅姑娘也喜歡喝薄荷茶”這種酸味十足小家子氣十足的話來,卻硬生生被她打住。念到她如今才是勝利者,何苦和梅若涵斤斤計較,反而處處提醒了韓琛梅若涵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沈七趕緊把話頭咽下。
“不哭了?再哭你母親大人準以為孤欺負你,要做主讓你休了為夫。”韓琛握住沈七的手笑道。
“就哭,你就是欺負了我。”沈七一邊笑一邊擦著眼角的余淚。
“是,我夜夜都在欺負你。”韓琛湊在沈七耳畔道。
“你……”沈七羞得跺腳,卻拿他沒辦法。
“這薄荷茶你喝不喝?”韓琛立馬轉了話題。
“不喝。”沈七還在羞憤。
“也好,薄荷寒涼,大冬天的喝了對你胃不好。”
韓琛一句話頓時叫沈七心里繁花似錦,這表示他真心的關心著自己,一般一個人關心你的身體那就是真在乎你了。何況韓琛不是還給梅若涵叫了一壺薄荷茶嗎,可見他并不關心她的身體,想到這兒,沈七自己心里便好過了。眉目間立馬染上了笑意。
至于沈七歸寧這樁事,自然是全家都笑意融融的,丈母娘看女婿素來都是越看越滿意的,至于沈七的父親沈光耀本就中意這位乘龍快婿,雖然蘭陵王不為今上所喜,但在沈光耀的眼里那也不過是龍游淺水時運不濟而已,他自認一生從未看走眼過,所以先時才會催著沈七回蘭陵。至于沈七的兄長,除去那位有龍陽之好的三哥外,其余的對韓琛也多相惜之心,這一切都讓沈七覺得滿足。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沈錢看著在鏡子面前照來照去,露出不滿表情的主子,實在無法理解。
“主子,你這是在瞧什么啊?”
“錢兒,你說是我的眼睛好看,還是梅若涵的好看?”沈七已經在鏡子前面蘑菇了一個早晨了,或是黛眉微蹙,或是喜笑顏開,或是做霧蒙空山之態,只是怎么也做不出梅若涵那等凄楚婉絕,糾人心腸的眼神,沈七有一絲挫敗。
沈錢的身子晃了晃,只覺得沈七跟變了個人似的,她何曾問出過這種沒自信的問題。“當然是主子好看。”
沈七撅撅嘴,“算了。”她知道沈錢肯定這么說。“呃,那天王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沈七暗自心虛,因為她私心下卻是雀躍的。
“錢兒不敢。奴婢也不敢奢望王爺,瞧主子你被王爺弄得一天幾回哭幾回笑的,這般折騰錢兒的心肝可受不了。”沈錢撇撇嘴。
“行啦,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沈七笑罵道。“等以后給你挑一門夫婿,看你還笑不笑話我?”沈七點了點沈錢的額頭。
沈七和錢兒才說這話,就見韓琛從屋外進來,廊上的侍從伺候他脫了風帽,抖了抖腳面上的雪,“外面很冷嗎?”沈七趕緊迎了韓琛入內,將他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放到懷里取暖,“都怪這老天,都二月了居然還下鵝毛大雪。”
韓琛笑著任沈七捧了他的手,“怪不得人說軟玉溫香,果然是又軟又香。”韓琛的手不規矩的在沈七的罩衣里捏了捏。
(接上文)
“王爺。”沈七不依的嬌嗔,錢兒識趣的退了出去。
“別動,就這么靜靜的待會兒。”韓琛摟了沈七往榻上一躺,頭枕著靠背閉著眼睛小憩。
沈七哪里是閑得住的人,沒事都要翻出三分天,韓琛如今忙得緊,早晨出了屋,要到傍晚才回來,沈七巴巴的盼著要把一整日遇著的事情跟他分享,所以嘴里并不閑著,把今日誰到過家里來,莊子上敬了什么什物,蘭陵城發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倒豆子似的往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