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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我先替她賠不是(兩更合一)

                阿薇過去,敲了敲門。

                元敬來開的門,客客氣氣地問候了聲。

                進廂房,阿薇一眼就看到了沈臨毓。

                斗篷早解了掛在一旁架子上,他著了身青色暗紋的圓領窄袍,長發束冠,比往日看著多了些許閑適氣。

                他沒有點酒,只叫上了潤喉的飲子,因此也就沒有下酒的小菜,等著熱菜上桌。

                阿薇把手中的盤子放下,道:先前給我母親和表弟炸春卷,一盤不夠吃,叫廚房又另炸了一盤。剛送來還熱著,分了半盤來給王爺嘗嘗。

                沈臨毓道了聲謝。

                他忙了個通宵,才從鎮撫司衙門出來,腹中餓著。

                幾只能墊一墊的春卷正合適。

                說來,這不是沈臨毓第一次嘗阿薇的手藝,且這盤春卷、阿薇只做了一半、最后的炸制是廚子完成的,但想來是阿薇第一次當面看沈臨毓吃。

                沈臨毓吃飯的速度算快的,卻不會給人匆忙急切之感,只看舉止就知道此人出身矜貴。

                他眉宇舒展,叫人很難只一眼就從表情上判斷合不合口味,可稍微細細觀察,還是能從那雙明亮的眼睛里尋到答案——是喜歡吃的。

                阿薇的目光移開了,心想:與郡王爺一道吃飯,難怪那一桌子極辣的菜,外祖父都吃完了,畢竟,想拖拖延延著少下兩筷子,都顯得嘴挑又麻煩。

                熱菜也做得了,翁娘子幫著送過來。

                沈臨毓墊過春卷后,便沒有再動其他的,放下筷子與阿薇說正事。

                萬通鏢局的那些人,順天府年后就會判了,沈臨毓道,也是封得快,萬通今年沒有來得及盤賬分錢,還有不少現銀在。

                令堂丟失的那筆銀錢與藥材,既最終查到走的萬通,年后便尋楊大人說一聲。

                銀子應是能拿回來,藥材就只能折價了。

                阿薇先應了聲好,轉念一想,又問:萬通要賠付的銀錢應該不止我母親的吧

                不止,沈臨毓實話實說,年后定罪,順天府會另出告示,此前在萬通那里吃個虧的,但凡有憑證都能去衙門記下一筆。再者,萬通是大鏢局,分號遍布底下各州府,之前也催著各地衙門一道查了。

                話說到這兒,沈臨毓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萬通的家底厚實,雖說往上頭一層層的孝敬了很多,但大小掌柜、總鏢頭也是富得流油,余姑娘不用擔心令堂先拿了賠銀后、其他勢弱的苦主就分不到銀錢。

                阿薇抿著唇淡淡笑了下,沒有否認沈臨毓的猜測。

                能被萬通壓著狀告無門的苦主,自然是遠遠比不得陸念這樣的侯府嫡長女。

                她以前看過很多束手無策的苦主。

                有權有勢的人得罪不起,衙門給了他們交代,就隨便應對卷入這事情里的普通百姓。

                要是那兇犯還有余錢,看那父母官的良心,分多分少、且分一些,要是賬上已經沒錢了,那……

                定罪時要添上老百姓還叫兇犯的惡事罄竹難書,案子一結,他們又成了添頭,被隨意打發。

                說著是讓兇犯罪有應得、是報仇雪恨了,但恰恰是這些被打發的窮苦人,最迫切得需要一筆賠償銀錢來度過難關。

                阿薇見過日子完全過不下去的苦主,也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憤憤不平、有心無力。

                因此,她和陸念都不想做那只管自己拿了賠銀的大苦主。

                只是那些想法,阿薇不會與沈臨毓細。

                那都是與聞嬤嬤在各地老實本分過日子的阿薇的經歷,生來體弱、常年養在莊子上的余如薇不會有那樣的體會。

                比起拿銀錢,阿薇干脆只說結論,我母親更想要的始終是血債血償。

                聞,沈臨毓便道:薛文遠前日叫我提進鎮撫司了,他這人死罪難逃,但薛家其他人判不到極刑,也有人想保。

                這結果算是在阿薇的預料之中,她問:是岑太保要保

                他心里想保,也不會放在明面上,太招搖了,沈臨毓抿了口飲子潤嗓,多解釋了一句,主要是大理寺的人,他們向來這般,也算是職責所在,彼此制衡。

                阿薇淺淺頷首。

                又說那突然被抄家的新寧伯府。

                阿薇問道:那姓史的子錢家,他交代的主家真是新寧伯府

                黃鎮不承認,喊冤喊到最后又是大慈寺那香積錢本也沒有做起來,但有沒有這一筆本也不重要,新寧伯府違法的事太多了。

                能一本折子就讓永慶帝從抄他作甚!轉而成了抄就抄了,可見新寧伯府的能耐。

                沈臨毓慢條斯理往下說:黃鎮的下場肯定比薛文遠慘,但不管怎么樣,也得給人一家老小吃一頓團圓飯,開了年就各奔東西了。

                阿薇一愣,復有失笑。

                比薛文遠都慘的,那豈止是各奔東西

                這一家老小,有人下地府,有人赴邊地,死路眨眼間,活路長慢慢,全是為了之前的罪行贖罪。

                岑太保不管新寧伯府阿薇問,這事情本就是沖著岑太保去的。

                他不能既要又要,沈臨毓道,岑家和薛家是姻親,關系明眼都看得見。

                他不站出來明保,可以說是‘避嫌’,反之,也能稱得上‘盡力拉扯姻親一把’、‘沒有臨陣割席’。

                但岑家和黃家不沾親,黃鎮惹的事情也比薛文遠大得多,岑太保鑰匙這樣都積極想保黃鎮,誰不嘀咕他們背后的牽扯

                沈臨毓倒是和穆呈卿分斷過岑黃兩家的關系。

                先帝年間,黃家是封爵的新貴,岑文淵是初入翰林的新官。

                新貴只要別惹是生非,好日子長久著,而新官,哪怕是人人都說前途無量的翰林,一輩子出不了頭、甚至一年不如一年的官員也多得是。

                彼時若有交集,得是岑文淵捧著新寧伯府。

                但這種局勢隨著岑文淵的發達、自然而然慢慢轉變了。

                只有爵位沒有實權的黃鎮,和有重權卻也只有權的岑文淵,此消彼長起來。

                等史蒙子以黃家做東家,出面去和大慈寺談香積錢的時候,足見岑太保占了上風。

                只是,這些聯系都在水面之下。

                黃鎮被鎮撫司打了個措手不及,這幾日人都是懵的,自家的罪狀推不干凈,卻也沒想著去咬岑文淵一口。

                暫且看看,除夕一頓團圓宴,能不能讓他的腦袋瓜子轉起來了。

                那豈不是很難從新寧伯府發難到岑太保頭上

                沈臨毓正思索著,突然聽了這么一句,抬眼看向說話的阿薇。

                阿薇見狀,又重新問了一遍。

                是,從新寧伯府,從薛文遠,想直接把岑太保拉下來,幾乎不可能,沈臨毓說得很直白道,直白到自己都覺得太過了些,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余姑娘,你自己也說過,積沙成塔。

                阿薇略有些訝異地看沈臨毓,末了點了點頭,笑道:是,積沙成塔。

                如此一番事情說下來,桌上的菜都涼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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