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樂公主哪里配得上咱們主上。你看那蘇皇后,淫奔敗德,心如毒蝎,將個魏朝的江山敗盡,弄得民不聊生,餓殍載道,你想想,這種女人的女兒,咱們家老夫人能喜歡嗎?”大于姬分析道:“恐怕她雖然嫁進來,也不過高高供著,將來一旦變天,這位安樂公主怕是沒什么好下場的。”不得說大于姬倒是有點兒見識,也難怪她能從眾舞姬里脫身,被沈度納為侍姬。
“如此說來,這位安樂公主也降不住松林苑那位了?”小于姬憤憤道,她年紀小,才入了侯府不久,性子十分爛漫,不似大于姬,多做了兩載舞姬,品嘗了人世的辛酸,又聽得一耳朵的故事,性子也就成熟了許多。所以雖然大于姬說了一大通,她也不過還是只關心于松林苑那位還能不能蹦跶得起來。
大于姬剔了剔燈芯,“你呀別惹她就是,她生得那般好容貌,家世也好,主上自然寵她一些,不過這陣子浣花院的得寵,松林苑的也不好過。倒是你,待安樂公主嫁進來,你可別上趕著去巴結。”
小于姬點了點頭,“可是,蘇皇后那樣厲害,姐姐,你說安樂公主會不會也很擅長狐媚男人?”
大于姬點了點小于姬的額頭,“糊涂蟲,你看咱們主上,豈會是那等聽婦人的男兒,再說了,等她嫁進來,自有老夫人和夫人管制她,恐怕她連主上的身也近不了呢。”
聽見這話,小于姬抿嘴一笑,“那可就太好了。只是咱們主上慣來貪新,那安樂公主想必也是好顏色,就怕主上他自己靠過去。”
大于姬聽到這兒,臉色的笑容淡了些,“再好的顏色,能比得上浣花院和松林苑那兩位?”
浣花院那位柳瑟瑟,柳姬,雖然出身教坊,但服侍沈度之前,還是個清倌兒,所以沈度要納她入門的時候,雖然薛夫人反對得緊,最終也還是點了頭。只因戚母道,何必在這種小事上逆了孩子的心,他又不是不分輕重的人。
“浣花院的琴彈得好,脾氣也好,比松林苑那位可強多了。主上愛聽琴,姐姐,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學一學?”小于姬問道。
“傻樣!她的琴能彈得多好,比得上五夫人么?”大于姬不屑地道,她口里的這位五夫人,正是沈度胞兄,在家里行五的沈莊的遺孀祝嫻月。
“自然及不上了。”小于姬道,誰都知道沈家的五夫人一手琴技可以引鳳落鶴,彈得出神入化,聽者無不動容。
“只怕是她用在教坊學的那些個不要臉的事兒,勾著咱們主上呢。呸,真不要臉,下賤胚子就是下賤胚子。”大于姬憤憤地道,本來早晨出門前,主上還應承了晚上還來她這兒的,結果半路卻被柳瑟瑟截了。
可是大于姬在罵柳氏的時候,卻沒想過自己也不過舞姬出身,還和小于姬姐妹一起伺候沈度,外頭人看來,她們也不過是同樣的下賤胚子。
譬如此刻的松林苑的祁北媛便如此認為。
“主上今晚又去柳氏那兒了?”祁北媛靠躺在椅子上,由著丫頭給她涂丹蔻。
“是,本說是去大小于姬那兒的,結果柳姬的丫頭半途攔了主上,說柳姬身子不舒服,主上就轉道就去了浣花苑。”曼霜道。
祁北媛抬起手,看了看新涂的鮮紅丹蔻,吹了一口氣道:“兩邊兒一般下賤,咱們且等著看她們狗咬狗吧,大于姬也不是省油的燈。都是那爛堂子里出來的人,只會些下賤的邀寵勾當,看到男人連路都不會走了。”
“可不是么?”曼霜趕緊迎合自己的主子道,“那樣的把戲,過陣子主上也就厭了,當初春草苑那位不也得寵了一段日子么,現在連她的門兒都不踏呢。只有主子這兒,主上每個月怎么也要來上幾回,這才是真正的看重。”
曼霜的話顯然取悅了祁北媛,她笑道:“就由著她們去蹦跶吧。那些女人不足為慮,不過是供主上開心的玩意兒,東北邊兒那位聽說安樂公主將嫁給咱們主上的事情了么?”
祁北媛是譙郡太守的妹妹,比起大小于姬和柳瑟瑟等姬妾的出身自然高了許多,可惜心胸太窄,最喜拈酸吃醋,十分瞧不起其他幾位同她爭寵的女人,恨不能拿剪刀把那一茬子人全剪了干凈。
而祁北媛嘴里的“東北邊兒的那位”指的是住在上珍苑的阮韻,兗州陳留阮家的姑娘,三年前嫁給沈度為妾的。
陳留阮家曾是赫赫有名的豪族,阮家的姑娘即使給沈度做正妻也使得,可惜當時云氏還在。
而自從魏朝的開國太祖設進士科,施行削弱世家,提拔庶族的選才制度后,寒門士子也可以“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些曾經眼睛長在頭頂上,氣派比皇家更盛的世家便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如今大亂在即,他們更是急于拉攏各方勢力,是以阮家才肯將女兒嫁與都督冀、幽兩州軍事的冀侯沈度為妾。
當時云氏病重,阮家也是打著阮韻事后能扶正的主意的,誰知道沈家并無此意,如今又橫空出來個安樂公主,自然更是無望了。
為此祁北媛也很是瞧不上阮韻,不過是一個朝不保夕、江河日下的家族,那阮韻做著姬妾,卻擺著宗婦的譜兒,也不知道給誰看。
“上珍苑那邊還沒有動靜,奴婢會留意的。”曼霜給祁北媛捶著腿道,“主子你說,這安樂公主要是嫁了進來,府上的中饋老夫人會交給她么?”曼霜問道。
“你當她是云氏啊,別看那安樂公主出身高貴,可就她那樣的母后擺在那兒,老夫人和夫人避她恐怕都避不及呢。”祁北媛冷笑了一聲。
“那咱們府里總是要有管事的,夫人身子最近似乎不大好,現在不過勉力支撐著管家,主子要不要多去上房轉轉?”曼霜道。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