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煦知道自己是小題大做了,也很清楚柏冬青作為一個律師,沒有任何應該詬病的地方。
只是理智與情感總是相悖的,在一個自己傾注了感情的案子里,她做不到那么理智,至少不可能像柏冬青那樣理智。
她也明白,自己是因為心中那無處排解的無力感而有些遷怒在他身上了,可即使明白,也還是不太能接受,他在這件案子上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到幾乎冷漠的態度。
十天后,判決結果公布,毫無懸念的,林凱杰被宣告無罪。
網上再次掀起一個小高潮,對于林凱杰和柏冬青的謾罵有增無減,只有少量理智的人,討論著法律的公正性,這種公正性保護得是所有人,而不分好壞。
這些天許煦盡量讓自己的情緒恢復,她也不希望外在的東西,影響她和柏冬青的關系。畢竟工作的歸于工作,生活的歸于生活。
這日,她接到主編派給她的任務,代表雜志社去采訪一個律協主辦的慈善酒會。
下了班,她準備直接去會場,只是剛剛從單位所在的大樓里出來,便見到拄著拐杖的莫偉,獨自站在路邊。看到她后,朝她一瘸一拐走過來。
她趕緊迎上去:“有事嗎?”
男人的臉色很差,本來年輕清秀的面孔,比先前更加消瘦憔悴,眼睛里都是紅血絲。可以想象他這些天經歷了什么樣的痛苦。
莫偉看了看她,聲音嘶啞道:“許記者,我有點事想和你說說。”
許煦點頭,帶著他來到了附近一家清靜的餐廳,點了幾樣簡單的小菜。
”你想跟我說什么?”許煦問。
莫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妹妹就是被林凱杰害死的。”
他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怨恨,還有種無能無力的痛苦。
許煦道眉頭輕蹙,努力找到合適的措辭,一字一句道:“莫偉,我知道這個結果很讓人難過,但是現在的證據表明,你妹妹確實是不是因為林凱杰推倒而溺亡的。”
莫偉有些語無倫次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就算我妹妹是自殺,也肯定是因為被林凱杰欺負了,如果不是這樣,她怎么可能自殺!”
許煦愣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欺負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想讓林凱杰受到法律的懲罰,但是你妹妹的尸檢報告顯示,她沒有被性侵的痕跡。”
莫偉面露痛苦,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被欺負是在這之前,不然她好好的一個姑娘,怎么就患上抑郁癥,還要自殺?”
許煦心里一驚,繼而又明白,這是面前這個無力的年輕人,想要為妹妹討回公道而病急亂投醫的行為,她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這個罪名可比過失致死亡罪嚴重得多,你有證據嗎?或者是你妹妹生前,和你透露過什么嗎?”
莫偉黯然搖頭:“她只是有一段時間,總說自己害怕,晚上會做噩夢,我問她怎么了,只說是工作壓力大。當時我沒多想,現在回過頭,才覺得有問題,她肯定就是被林凱杰欺負了。”
許煦思忖片刻:“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這畢竟只是你的想象,如果你真的這么認為,就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證據?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你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莫偉神色憂傷地看著她,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感激道:“要不是你們幫助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真的不想我妹妹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許煦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你妹妹肯定不愿意看到你為她這么痛苦,我還是希望你能看開點,不管怎樣,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盡管找我。”
兩人道別時,霓虹已經初上,站在路邊的許煦,目送拄著拐杖的年輕人,行動艱難地擠在下班的人群中,上了一輛公交車,很快就陷入烏泱泱的車內,讓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狀況,就像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螻蟻,沒有人會去在意他的人生。
在這座千萬人的大都市里,誰都不是螻蟻呢?
她不知道那個叫做莫辛的女孩發生過什么?才會拋棄自己相依為命的哥哥!但她相信莫偉的話,必然和林凱杰有著脫不開的關系。
然而這樣的揣測毫無意義,因為法律是冰冷無情的,只講究證據。
因為莫偉的關系,她趕到酒會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慈善捐款環節已經結束,自助式的酒會宴廳里,衣香鬢影,人來人往。
雖然舉辦方是律協,但因為是慈善酒會,所以除了各個律所的大律師,還有很多合作企業,也是募捐來源的大頭。
光鮮亮麗的法律精英和富商們,在金碧輝煌的大廳中,舉著酒杯觥籌交錯,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社交場上無懈可擊的笑容,像極了一個微縮的名利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