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啟帝徑直走向一座破舊的小院,院子里的紅楓樹正是最好看的時候,一地都是楓葉。
有個中年婦人住在院子里,安安靜靜的在縫補衣裳。
寧啟帝來到門前,站定不動。
他像是一個很久沒有歸家的男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想著某些事情,不愿意回去。
或許這就是近鄉情怯吧。
站在門口的寧啟帝,和住在院子里的中年婦人,兩個人就莫名其妙的構成了一幅畫,讓赤發都覺得有些出神。
但他很快便收斂心神,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寧啟帝正在影響他們的心神,竟然讓他這樣的金闕境修行強者都沒能守住心神。
這樣一來,讓朱厭對寧啟帝的畏懼又多了幾分,不管之前他們怎么樣猜測,但是此刻事實就擺在眼前,寧啟帝依然對他們有著完全的掌控。
片刻之后,那個婦人抬起頭來,看著這個站在門口的男人,忽然間,便已經是熱淚盈眶。
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兩行清淚就這樣流淌下來。
她張了張口,“你回來了?”
寧啟帝看著她,忽然變得很溫柔,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自己那個最喜歡的妃子那般。
雖然最后那個妃子也做出了好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而被處死,但第一次見她時,寧啟帝真的滿眼都是愛意。
“我回來了。”寧啟帝輕啟嘴唇,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說話了,反正所有人都聽到了聲音。
赤發都有些觸動。
婦人緩緩走過來,想要伸手去撫摸寧啟帝的臉,但被他完美錯開,寧啟帝看著她,微笑道:“這些年過得苦嗎?”
“不苦,一點也不苦。”
——
夜色深沉,邋遢道士還在睡覺,偏偏又在夜色里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他不耐煩的抬起頭來,很快便換做了一副無奈的表情。
因為光是這腳步聲,他就聽出來了,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個黃衣女子。
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在那女子開門之前先打開門,邋遢道士無奈的說道:“姑奶奶,我說了八百遍了,你的那件事情,就是這樣了。”
黃衣女子一臉淚痕,看著邋遢道士的時候,真是感覺我見猶憐。
邋遢道士嘆了口氣,“姑奶奶,你到底要怎么樣,我把錢還給你好不好?”
黃衣女子哭泣道:“道長,老爺死了。”
“是你的害的?”
“不是。”
聽著這話,邋遢道士短暫失神,然后問道:“然后呢?”
是的,凡是都要問過然后。
黃衣女子繼續說道:“道長,他們要讓我殉葬。”
邋遢道士臉色有些復雜,雖說現如今早已經過了當初那個蠻荒的年代,但是有好些陋習還是保存了下來,就好像是說這殉葬的說法,千年之前,大寧王朝便已經將其廢除了,可現如今呢?
在這些地方,還是有的。
邋遢道士嘆氣道:“貧道早就說過了,你偏偏不相信,現在鬧到這個地步,我能怎么辦?”
黃衣女子欲又止,看著很是可憐。
邋遢道士說道:“說到底也是一條性命,貧道幫你一把,讓你逃出生天也好。”
卻不想他雖然這樣說,但黃衣女子也還是搖頭,“道長,我覺得他不是真的要讓我死,肯定是被人所迫,我不甘心。”
這傻姑娘,到了什么時候,都還如此執迷不悟?
邋遢道士皺眉道:“那你來找貧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就連邋遢道士都覺得有些頭疼了,遇到一個這樣的女子,他又能怎么辦呢?
那黃衣女子從懷里拿出幾枚銅錢,祈求道:“道長,再幫我算一卦吧?”
邋遢道士皺眉道:“還要算?”
女子點頭不說話,眼里滿是希冀,那是希望,又帶著好些純真,這讓邋遢道士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拒絕。
猶豫著接過銅錢,邋遢道士就在門前蹲下,銅錢隨意被他扔出,落到地面,全部都是反面。
這是最不吉利的卦象。
和所求之事,幾乎便是全部背道而馳了。
邋遢道士站起身來,認真說道:“姑娘,我算過了,就是這個樣子了,真的沒有轉圜的余地。”
黃衣女子搖頭,淚水奪眶而出,“不是,不是這樣的!”
看她如此篤定,邋遢道士也有些難受,但還是堅定的說道:“姑奶奶,你就信我一次不行嗎?”
黃衣女子屈膝蹲在地下,默默流淚,但就是不肯相信,就更別說要說話了。
邋遢道士生出惻隱之心,看了黃衣女子一眼,然后喃喃道:“畢竟這也收了你不少錢了,那貧道也為你做些事情吧。”
說著話,他便看著黃衣女子,忽然伸手,一把打在她的脖子上,黃衣女子當即暈倒,邋遢道士將她放到屋檐下,又翻箱倒柜找了一件洗了很久,早已經發白的道袍,給她蓋上。
這才緩緩的走出破道觀。
身后不遠處,有聲音響起,“道爺,你這是?”
是小乞丐。
邋遢道士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大晚上,你道爺我溜達溜達不行?”
小乞丐擺擺手,“得,道爺你愿意晃悠就晃悠,誰攔得住你?”
邋遢道士原本不準備繼續搭理他,但不知道怎么的,又想了想,然后朝著他丟出一塊碎銀子,“里面那傻姑娘,你好好看著,別讓她做出什么傻事來,貧道去去就回。”
小乞丐接過銀子,先是驚訝于邋遢道士的大方,然后有些難過的說道:“感情淡了,這事情,你都要給錢了?”
邋遢道士懶得理會他,大步踏著往前,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
……
小鎮其實一直都不算大,其中最有錢的人家就是北邊那戶叫做魏家的,那黃衣女子就是魏府老爺的小妾,被那個平日里就風評不好的魏府少爺用甜蜜語迷住了,虧得她還一心都是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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