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日,皎潔的月光讓天地鍍上銀光,亮如白晝。
城郊的一處小院里,燭光昏黃,從紙糊的窗戶紙透出一些溫暖的光暈,遠遠瞧著甚是暖心。
韓道長環顧四周,“當年他的確在這兒住過,怎么如今還住這兒?太念舊的人可不好啊,隨便熟了的人或事,都能讓他在分離時產生割裂的疼。”
“肉疼不算疼,心神的疼很難愈合,比皮肉愈合的速度要緩慢好些年,甚至有隨時裂開的風險。”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往手爐里注入靈氣,讓它熱得更久。
“聽起來,你好像很有經驗,哪位神仙讓你這么深有感觸?回頭我帶上酒,聽你好好聊聊。”趙大人提議道,“守歲那日可以熬到天亮。”
韓道長嗤笑,“我就那么饞你的酒?”
他正色糾正,“不是我深有體會,旁觀者看得最明白。”
“那難說,畢竟你活得年歲比我們都久,想要求證你是否說謊,要么問鬼神,要么問祖師爺。”
韓道長在后面踹了他一下,最煩說他活得久的。
活得長怎么了,又沒吃他的喝他的!
“快敲門。”
只是,厚重的木門先他們一步從里面打開,屋子里的熱氣撲面而來,裹挾著燒雞和酒氣,煙火氣足得讓人眼眶發熱。
韓道長很少有這種感覺,快速跨進門檻。
但他很快站定腳步,驚訝的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一人。
锃光瓦亮的腦袋,禿得讓人心里發寒,和尚冬天應該比蛇還冷吧?
韓道長看向這個和尚,再看看張承宣,忍不住發問,“他該不會就是那個慧能法師?”
“是。”張道長平靜的抬手,“寒舍簡陋,將就著坐。”
韓道長的目光落在那雙無悲無喜的光頭臉上,有種的感慨,“你們也算是難兄難弟,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和尚站起來行禮,手中的珠串一直沒有停止轉動。
“在下慧能,見過二位道長。”
在看向韓道長時,他的雙手合十,“韓道長曾經還救過貧僧,一直沒有機會見面,今日終于得見,我佛慈悲。”
“……”韓道長轉頭看向趙大人,眼里的嫌棄顯露無疑。
“福生無量。”但他很快露出笑容,徑直在火盆前的矮凳上坐下,順手將自己潔白的狐裘衣擺抱在懷里。
這地面連磚都沒鋪,衣擺落地很容易沾灰。
張道長跟趙大人對視一眼,似有若無的笑劃過嘴角,都明白韓道長有多不喜歡和尚。
“你們倆怎么碰到一塊兒了?”韓道長好奇,“法師這么快就入京了?”
“在金城時,承蒙張道長出手相助才撿回一條小命,在城外偶然遇見道長,便來這兒歇歇腳。”
慧能法師知道當道士的一般不喜歡和尚,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有種“文人相輕”的異曲同工之處。
“原來如此。我們得知張承宣要離京,特地來送行,在路上買了酒菜,打算徹夜長談。”
說話間,韓道長抬手一揮,地上憑空出現黃花梨的桌椅,上面擺放著酒菜,葷菜甚至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