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層沒有,陸駿小心地掀起一層來,底下也沒有。
聽見他喃喃自語著沒有,桑氏便問:沒有什么
白發。陸駿道。
桑氏笑了下:我還沒有老呢,又不是少白頭。
陸駿低低應了聲,又道:我也沒有。
剛才他坐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尋過了。
世子怎么好端端找起白發來了桑氏問。
陸駿整理了一下妻子的頭發,皺著眉頭道:大姐有白發。
桑氏一愣。
她今日散發時我親眼看到了,陸駿頓了下,很是低沉,表層看不出來,但其實她里面的頭發密密麻麻好多白的。
她才三十六,她就比我們大那么幾歲。
她怎么能長那么多的白頭發
答案,陸駿是能夠想象得到的,他問出來,不是無知,而是對答案的難以接受。
我沒有白發,父親也是這一兩年才慢慢有了幾根,外祖家就沒有少白頭的,陸駿抿了下唇,怎么就她、她早生華發
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操了多少心,才會成了那樣。
余家那兒,都能把大姐刺激出癔癥來,長白發倒也不稀奇了。
況且,大姐糟心的也不止余家……
我們進院子時,一眼就看到阿薇撲在章瑛身上捂她的嘴,陸駿早前已經說過一遍了,但此刻再和桑氏提起來,依舊不舒坦得很,大姐就站在那兒,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特別不對勁。
阿薇一遍遍和她說話,她都沒有什么反應。
章瑛掙脫之后,依舊是那些車轱轆話,她應該也是看出來大姐聽不得什么,才會一遍又一遍說。
阿薇都把廚刀拿出來要和章瑛拼命了,她那么激動,就是清楚大姐聽那些話會受刺激。
口口聲聲都是‘報應’。
是不是大姐以前經常被人那么說
陸駿的聲音沙啞了,胸口悶得厲害。
桑氏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道:我不知道。
陸駿抬眼看她。
桑氏深吸了一口氣,又道:大姐和阿薇不說,我們就無法知道她們在蜀地到底經歷了什么,唯一曉得的就是,艱難痛苦。
聞,陸駿嘆道:我倒是情愿她說出來,憋在心里才會郁結成疾。
桑氏道:沒人愿意把苦痛掛在嘴邊,你不是她,你在生母被害上都不能和她同心協力共進退,其他事情就更不能感同身受了,那說出來給你聽做什么
這些話絲毫不留情面。
陸駿被她說得啞口無,半晌憋出一句:她恨我也好,恨我比恨她自己強。
報應是什么
報應就是因果,惡果源于惡因,你的報應就是讓人去恨自己。
桑氏看了陸駿一眼。
她不懷疑陸駿這句話的真心。
世子既明白她吃了很多苦,往后就別再惹大姑姐生氣了。
陸駿苦笑: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么能惹她生氣的了。
繼母死了。
攔在他們姐弟之間最大的鴻溝被大姐強硬地填平了。
然后大姐大步向前走,再不管他了。
沒有溝了,就不會再掉下去,摔不死他,也就不用再理會他。
是的。
大姐現在對他就是如此。
懶得跟他生氣,也懶得與他廢話。
她現在和周沅還更說得攏。陸駿道。
桑氏知道陸念資助善堂的事,又道:我覺得很好,阿薇這個歲數,過幾年嫁人了,大姑姐就孤單了。
我看得出來,大姑姐很喜歡孩子,她對廣客來那小囡也好得很。
善堂里孩子多,適合她,她能找到自己想做的,多好。
這倒是,陸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吧,過些時日我也給善堂資一筆銀錢。
侯府中燈火漸漸稀疏,只圓月依舊明亮。
鎮撫司衙門里還是燈火通明。
安國公夫人看到被帶進來的章瑛,險些咬碎后槽牙。
你怎么回事口信沒有帶到嗎阿淼呢牢中,安國公夫人匆匆問著。
章瑛不答,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安國公夫人這才注意到她的嘴巴,嘴角有裂口,四周還有手指印,對方必定十分用力,甚至都按出了青淤。
鎮撫司的人這般野蠻嗎
到底怎么一回事安國公夫人急得不行。
章瑛緩了緩神,這才說了去廣客來的事。
瘋子!娘瘋、女兒也瘋!安國公夫人罵道。
章瑛悶聲問:陸念說的是什么意思父親做了什么
安國公夫人眼神閃爍,立刻又色厲內荏著道:你還信陸念你就是被她一步步騙到了現在!
章瑛閉嘴了。
她知道,在母親這里,她得不到任何答案。
她也見不著父親。
安國公關在旁的地方。
牢房歸牢房,收拾得還算干凈整齊,甚至還有一張床鋪。
沈臨毓走進來,看著坐在床上安國公,道:令愛已經和尊夫人團圓了。
安國公呼吸一緊。
他就知道,阿瑛不是個機靈的!
沈臨毓又道:國公爺應當也明白,進了詔獄就別指望著能輕而易舉地出去了,您是想松快些自己交代,還是與我耗上幾日
安國公扭過頭去,憤憤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爺的目的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沈臨毓挑了挑眉,順著他的話往下問:金太師當年是欲加之罪嗎
王爺是在質疑圣上嗎安國公反問著,又語重心長地道,王爺聽我一句勸吧,不要和圣上擰著來。
廢太子興巫蠱之事,這是不忠不孝之舉,圣上震怒,情理之中。
金伯瀚為廢太子奔走,他傷了圣上的心吶!
圣上那么器重他,他卻不管君臣情誼,強硬地和圣上唱反調,唉!
當時多少人勸他,讓他別管這事,他不聽!
唉,他要是聽了……
他要是聽了,沈臨毓打斷了安國公的話,諷刺地道,忠心耿耿的國公爺就不會下手造偽證害他了,是嗎
安國公臉色一黑。
沈臨毓冷笑道:廢太子有沒有不忠不孝,我今日很想聽國公爺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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