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錯,朱建軍推開白易。頭也不回的走了。
白易呆呆的望著帶著一身孤獨,全身仍然筆直得像一把刺刀,依然散發著含而未張殺氣的朱建軍背影,在他的心里突然產生了一個明悟,他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再看到這位曾經同在一口鍋里吃飯,曾在同一個戰壕里和敵人作戰,曾經背靠背,一起面對十幾名敵人刺刀的兄弟了!
“兄弟!”
聽著這么熟悉的呼喊,朱建軍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狠狠一滯,但是他暗中一咬牙,就再次揚起了自己的雙腳。白易用了這么多年時間,才重新讓自己變得象是一個正常的人,他也有了妻子,有了兒子,有了自己的人生,他朱建軍是真的恭喜白易!
“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離開部隊,你不是發誓要在里面呆上一輩子的嗎?”
朱建軍還是沒有回頭,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么龍建輝呢?他現在怎么樣了?”
聽到這個名字,朱建軍的身體忍不住再次狠狠一顫。
白易望著突然間全身僵立在那里,只是孤獨的昂起了頭的朱建軍,他的雙眼也慢慢睜大了,過了好半晌,他才顫聲的,不確定的,不敢置信的道:“他死了!”
朱建軍遲疑著,但是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那顆獠牙、真的死了?”
“那個搶盡了我們所有風頭,永遠都站立在最醒目的家伙真的死了?”
“那個天天自以為是,一直壓在我們頭上的可惡家伙,真的死了?”
白易瞪大了眼睛,眼淚從他的眼睛里突然狂涌出來,他癡癡的道:“他是那樣的優秀,優秀得讓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超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和他越來越遠,優秀得后來我只能用仰視的目光去看他。我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人能夠殺得了他!和他上了整整兩年戰場,我只見他受過一次傷,那是一顆本來應該射進我身體里的子彈!”
“學校為他降了半旗!”
朱建軍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帶領部隊面對十幾倍于已的敵人整整激戰了五個半小時,他戰斗到了最后一刻,至少消滅了一百名敵人,他沒有全獠牙這個稱號丟臉!”
白易飛撲過來,他一把抓住了朱建軍,嘶聲叫道:“那么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來找我,你為什么脫下軍裝,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救我和龍建輝帶出來的徒弟!”朱建軍望著遠在天邊那抹飄渺無方的白云。也許遠在俄羅斯正在和車臣叛黨及“東突解放組織”恐怖份子、阿富汗游擊隊浴血奮戰的戰俠歌,帶著滿身的血污,躺在一叢野草上休息時,無意抬起頭,也能看到那抹自由自在的白云吧?
朱建軍沉聲道:“龍建輝用自己的生命掩護了他,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還在繼續戰斗。龍建輝就沒有輸掉這場戰爭!只要他還活著,我們第五特殊部隊就依然有一顆仍然存在,仍然活躍在戰場上的獠牙!”
“回去吧,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已經真正融入到正常人的生活中。戰場已經不再適合你!”朱建軍輕輕拉開了白易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誠懇的道:“我來找你,的確是希望你能幫助我,我喜歡有曾經背肩戰斗的伙伴一起陪在身邊。但是我絕對不希望你死在戰場上。以你現在的狀態,進入俄羅斯戰場,和那些實戰經驗豐富的阿富汗游擊隊對抗,在不可避免的眼高手低錯誤判斷自己身體狀況及反應靈敏度的情況下,你必死無疑!”
白易呆呆的目送朱建軍走遠了。
但是在朱建軍搭上一輛長途汽車之前,他又看到了白易。
“如果沒有龍建輝大哥,在十幾年前我已經死了!”白易凝視著朱建軍道:“我承認我這些年是懶了,是喜歡上了平靜的生活,但是朱建軍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第五特殊部隊出來的兄弟,沒有一個怕死的!不就是跟著你再去上戰場嘛。不就是再去玩命嘛,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還給龍建輝大哥就是了!如果我沒有死,從此我白易對第五特殊部隊,就再沒有任何虧欠!”
“那你老婆和兒子怎么辦?”
“我會在路上寫好遺書!”白易昂起頭。在這個時候,朱建軍突然又從他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死亡鐮刀”的驕傲和強悍,“我會告訴他們,他們的丈夫和老爸,去完成自己身為一個男人的諾和責任去了!假如我死了我不介意他們在我的墳前罵我一聲混蛋!”
白易突然放聲狂笑,他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他笑叫道:“反正我這一輩子,已經不只一個女人罵過我混蛋了!我在女人的眼里,看來注定就要是***就是一個徹頭徹底的大混蛋!所以,我白易絕不能再讓自己的兄弟看成混蛋!!!”
朱建軍望著眼前這個曾經和他并肩戰斗,在戰場彼此給過對方太多安全感的兄弟和戰友,最后,他迎著白易幾乎要燃燒的目光,還是點了點頭。
在朱建軍的身后,多了一個白易。
鐵輝是某武警大隊的教官,他從來沒有向別人講過自己的來歷,他只說,自己是一個犯了錯誤,被部隊淘汰的士兵。
他在這個武警大隊里,訓練出二十一位一級狙擊手,九位特級狙擊手,這些狙擊手無一例外的都有一個共性的特征,那就是謙虛。
無論誰夸獎他們的軍事技術精湛的時候,他們都會認真的回答道:“我這點水準真的不算什么,你們不知道,在和我的教官進行對抗演練時,他給我的壓力,讓我幾乎無法喘氣,如果是實彈射擊,面對教官這樣的高手,我必死無疑!”
但是你要用相同的話去夸贊鐵輝,他的回答卻是:“不要說我在部隊的班長,就算是班里另外兩個和我一起入伍一起受訓的兄弟,如果讓我和他們任何一個人生死相搏,我也沒有任何勝算!”
沒有知道鐵輝擁有如此精湛甚至是可怕的軍事技術,卻一直呆在一個武警大隊里,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教官,在洗澡的時候,他身上那一塊塊一片片各種武器造成的創傷,更在默默的向旁邊的人,訴說著這位教官曾經經歷的可怕戰斗與輝煌。
當朱建軍和白易出現在鐵輝的面前時,朱建軍只說了一句話:“跟我走!”
鐵輝摘掉自己軍裝上的肩章,甩掉了自己的軍帽,把自己的軍官司證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頭也不回的跟著朱建軍走了。
不需要任何解釋,在鐵輝的血管里,流淌著朱建軍在戰場上,硬是用一枝小注射器,一點點吸出來,又一點點注射進他身體里的血!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