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沒有動,她說的那樣輕,兩個人又隔的那樣遠。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有聽到自己的問題,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那一句的聲音被壓低的幾乎便是喃喃自語。
雖然在不經意間已經距離她之前下計程車的時候不知走出了多少的距離,然而此時身邊的景物全都是那樣的熟悉,即使都沐在灰黑的夜色中,她也依舊認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經過那幾年國家政策下的合并,他們大學的校區已經被擴張到了極遠的地方。饒是她才因為情緒激動極力的想要走出那一扇寫著學校名字的門牌,現在再轉首望去,穿過身邊那一排一人半高的柵欄之外,視線仍舊可以觸及正門口處那一幢特意被人建的很高的教學樓。
愣愣的望著那一抹比旁邊的建筑物都要高的樓層頂端,何笑無意識的牽動了一下唇角,終究還是無奈的笑了出來。
她又怎么會真的不記得呢?在那一年,在那一幢高樓落成慶典兼特等獎學金頒發典禮上,她便是跟在父親的身后,第一次遇見了她。接著相識,單戀,亦還是在這個門口,她羞羞怯怯的纏住了他的手臂,攤開掌心里那一枚特意為他而設計的袖口,結巴著向他表白。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饒是當那些遙遠的舊時光穿越至今天,她仍舊時常會想,那個時候天真中帶著些許張揚的自己,又有沒有曾經設想過,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在兩個人長大后的歲月里,將會出現的是怎樣一副場景。
沒錯,像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在那個青春洋溢的年華里,她也曾設想過以后。當她對那個身形欣長筆直,穿著一件洗的有些發白襯衣的少年一見傾心的時候,當她第一次被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輕吻過臉頰的時候,那時候真的有想過,想過所謂的未來。
只是,美好時分的設想總是要比現實美好上太多,曾經只要能讓他同自己組成那一張鮮紅的結婚證書,那么兩個人今后所有的未來,便會幸福而甜蜜的一起度過。卻萬萬沒有想到,所有的一切,到頭來都只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騙局與背叛。
“何笑……如果你忘記了,今晚又怎么會來這里呢?”他的聲音又從馬路的另一端傳了過來,穿透層層在夜幕之中繚繞的霧氣,等她再轉過頭的時候,他已然再一次站到了她的面前。
何笑沒有回答,只是將視線從遠處空中的那個黑影處收了回來,飛速的看了梁墨城一眼后,又很快的垂下了眼簾。他又站在了同她那樣近的地方,身體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本能的感到了不適,下意識的絞著手指想要推開去拉開距離,卻不想在自己還沒有動之前,手臂就已經被他一把扯了過去。
“為什么不回答我?”他沒有動,只是在問這一句話的時候,音調卻陡然比之之前說過的所有的話都要高上幾分。
他握住了她的手臂,她卻是下意識的想要收回。然而卻沒有想到他這次竟會用力這么大的力氣,不論她怎樣掙扎搖晃,手肘處覆住的那一只手掌也依舊沒有想要松動的樣子。一番花掉了她大部分力氣的你來我往之后,何笑終還是被他逼的重新抬起了頭顱,視線上揚,對上了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明明已經浸在了這一片黑色的暮色里,然而他的瞳仁卻是比這深沉的夜空還要黑,而當路邊街燈幾縷依稀的燈光投射進去的時候,反射出來的眸色卻又染上了一層驚心動魄的亮色,像是化做了一面琉璃色的鏡子,只要照過來,便可以讓她所有的一切都變的無所遁形。
他的眼瞳中屬于她的那一抹縮小的影子是那樣的清晰獨大,亮色的眼波卷著黑色的光澤在寂靜的夜晚中層層涌動,攜著那似曾相識的戀戀情深。
她是很想將頭扭轉過去不再看的,然而手臂被他捉住,硬是讓她無法轉向,幾乎是強逼著她完完全全的直對上了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然而對視了兩秒后,何笑終還是狼狽的將眼簾垂了下去,另一只手攀著那條遲遲不肯將她放開的手臂極用力的扯出了他的袖口,身體顫了一下,才接著用很大的聲音繼續喊道:
“梁墨城你夠了!你給我放開!你想聽我的回答嗎?好哇,那我就再說一遍給你聽!我討厭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