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身體離她那樣的近,一個字一個字的用力吐出來,打入何笑的耳朵里,轟鳴的如同天空中盤旋著的轟炸機,突兀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在自己的身邊發生爆炸一般。
“不是!”何笑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立刻否認了他的這個問題,然而饒是從東東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預料到遲早會出現像現在這樣的狀況,事先曾不知演練過多少次,可是在這最終說出口的時候,故作鎮定的語氣中還是失敗的被卷進了幾分慌亂的情感。
她隨著自己的聲音抬起頭來,只覺得那微微顫抖的尾音才剛從她的口腔中漏出來,便已然被那雙黑色的眼眸所捕獲,只見他墨色的眼瞳緊隨著她的話音緩緩收縮,等到她完全抬起頭來的時候,原本疑惑的黑眸里無疑已經比之前新添了一分羈定。
他的眼睛緊盯著何笑的臉龐看了一圈,忽然就笑了出來,狹長的雙眼上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帶著篤定的味道,不緊不慢的笑著說,“知道嗎,五年前你走之后我收到過一份你的體檢報告,醫生告訴我,你是懷著我的孩子同我離婚的。”
“你的孩子?真是笑話!你應該記得,在五年前我走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發誓不想再同你扯上任何的關系!”除開最開始本能的一瞬間恐慌,再面對梁墨城的時候,何笑便也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鎮定。
“我承認那時候是有懷過孕,不過那個并不是我的東東。你在我身體中留下的那個,早在我去美國之前就已經打掉了!”她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論是氣勢還是語上都只能贏而不能敗,平定了下一瞬間有些紊亂的心緒,脖子微微向上揚起。她可以不質疑他手里的那份所謂的醫學報告,卻絕不承認東東是他的兒子。
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決絕,仰頭不懼不畏的看著梁墨城,嘴唇上揚出一抹冷色的笑,這般的神情,和她當年在他面前簽下離婚協議書的時候一模一樣。凌然的躍入梁墨城的眼睛里,便化為了一柄利器,將他的滿滿自信啄開了一絲聳動的痕跡。
何笑看著梁墨城閉了閉眼睛,她認得這個,是他極少數的時候遇到想要逃避的問題時會不由自主的做出的小動作。他本就是一個善于控制自己情緒的男人,喜怒不顯于形,經過這五年的風雨沉浮,如今的能力顯然更勝于當年,然而此時有百感千緒徘徊在心頭,濃烈深沉的仿佛海浪一般,終還是在呼嘯過后打碎了那一塊他一直以來的面具。深深的看了何笑一眼,帶著近乎于哀傷的神情接著道:
“我知道不管現在我說什么,你都不會原諒我了,可是東東卻還那么小,難道你情愿讓他在沒有父親的單親家庭中長大,也不愿意認我這個父親嗎?對于以前的事情我也一直很愧疚,何笑,我并不在乎東東是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在乎的只是你而已!就算是看在東東的面子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手指緩慢的伸在半空中,似是想要觸碰一下她,卻還是在半路硬生生的止住了去勢,重新無力的垂在身側,化為了一抹苦笑。
這樣的梁墨城,在她的面前把姿態放得很低很低,饒是在最初討好她的那個時候,向如今這樣完全的服軟,也幾乎是第一次。他的眼睛明明還是那樣的一團黑色,然而當感情從里面滾滾的涌出來,饒是那一雙清亮的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睛,在此時看過去的時候,便也像籠了一層霧氣一般,迷迷茫茫的,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不可否認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的確是帶了真感情,眼簾低垂著放低了姿態,收起他所有的厲刺面對何笑的時候幾乎帶著低微討饒的味道。只是,他卻算錯了時間,用錯了詞匯。當那段有關東東會沒有父親的說辭滑進何笑耳朵里的時候,于何笑的驕傲來說,卻恰恰相反的成為最大的諷刺。蒼茫嘲諷的一笑,新仇舊恨仿若在一股無形力量的催動下,全部涌入了心頭。
“會在沒有父親的單親家庭中長大?”何笑重重的重新重復了一遍梁墨城剛才的話,一起冰冷,就像是冬日里結了冰地湖面,“梁墨城,你就這么羈定我何笑今生除了你之外就再找不到別的男人了嗎?”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會彌補我之前犯下的所有過錯……”梁墨城再一次伸出手臂想要觸上何笑的,他以為何笑這樣說是因為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惱他,卻沒想到,這依然會錯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