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擔憂不禁又加深了幾分,何笑在門外握著把手踟躕了幾秒,最終還是覺得要進去看上一眼才能放心。
象征性的敲了幾下門上的磨砂玻璃,何笑輕輕的壓下扶手,還是走了進去。浴室里的溫度很高,幾乎所有的空間里都蒸騰著白色的霧氣,撲面而來的粘在她的身上臉上,擋得她整個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
不過何笑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幾步,透過白蒙蒙的霧氣,還是找到了梁墨城靠在池邊的淡淡影子。他大半的身體都沒在了水里,只有手臂和頸部以上的地方露了出來,面對著她靠在壁沿上。直到她破開薄霧走到他的跟前,才發現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原來是睡著了。
額前的碎發因為粘濕的緣故軟軟的搭了下來,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樣子并不算好看。然而大約是由于他的那雙眼睛沒有睜開的緣故,這樣閉著眼睛在浴池一角淺眠的樣子,在何笑眼里的影像反倒比平時要越發的多了幾分暖色的親近。
見他一直這般安靜的靠著,于何笑便也多出了幾分大膽來。慢慢的撫下身去,臉對著臉看他,這一瞬,于何笑這兩年累加起來的所有時間來說,只覺得仿佛虛幻的不可思議。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么近的看過他了,他的身體因為經常鍛煉的關系一直保養的很好,透著輕柔的水面,她可以看見肩胛處微微露出的鎖骨。漫過脖頸一路向下,便是他的睡顏。
他的睫毛很長,此時安靜的垂在那里,像兩把絨絨的小刷子一般。他還沒有醒,何笑便大著膽子又湊近了幾分去。他的鼻梁很挺,皮膚的顏色也很健康,只是兩眼見的眉頭卻是微微觸著的。指腹輕輕的摩挲了一下眉心處那道微微隆起的地方,何笑盯了良久,最后站在旁邊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浴池的邊上的竹椅上還散著幾份他之前看過的文件,有一份甚至一半的封面都斜在了浴池的上方。何笑蹲下身把它們一一重新收了,看著白紙上印著的那么多看也看不完的繁復數據,再回來看他的時候,覺得自己仿佛也從這蒸騰的水汽里感覺到了他肩上的壓力。想來,如東巖這樣大的基業饒是他再優秀也終不是簡簡單單就可以撐的起的。
需要耗費的精力和體力自不用說,然而有得必有失,從來便是這世上最最公平的人生。
梁墨城睡的并不沉,何笑的動作雖然都盡可能的放到了最輕,但終究還是擾了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兩下,睜了開來。整個人因為之前片刻的淺眠而帶上了幾分淺色的朦朧,但眼瞳里的色彩依舊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
她本在盯著他的臉孔怔怔的發呆,因著他睡著的緣故,才大著膽子半彎著身體端詳他的面容,兩人的距離隔的極近。他突然重新睜開眼睛,一時四目相對,何笑呆愣的連逃跑都忘記了。
“何笑。”那一片淺色朦朧的霧氣也不過只在他的眼簾邊徘徊了幾秒鐘的功夫,當焦距隨著光線調整完畢,他的眼睛便又如黑曜石一般亮的粲然。伴著耳邊那一聲低沉的嗓音,何笑竟仿佛錯覺般的在那雙黑色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柔軟的笑。
很淡很淡的笑在梁墨城的眼中慢慢散開,隨著浴池中化開的幾片水花輕響,仿佛同時還攜著幾分倦意。
“何笑。”他又低低換了她一聲,沉在水下的手緩慢的抬起,何笑站在那里,見他手臂一揮,隨著一條晶亮的光圈,后腰的處就已被一雙濕熱的掌心托了起來,他的動作是那樣快,若不是她條件反射的驚呼一聲,只怕已經整個人都落進了水里去。
向前的力道總算是停了下來,然而此時的樣子也并不比落水好上多少。她的身體還被梁墨城抬在半空中,虛浮著找不到立腳點,若是想要向前扶住浴池的邊緣,鼻尖則近的幾乎要貼到梁墨城的側臉上去。
“……梁墨城!”唯一慶幸的是這樣的動作憑借梁墨城的一己之力也終究持續不了多久的時間,隨著濕熱的手掌從背后慢慢退去,何笑這才重新找到了著地的感覺。可是只這一會兒的功夫,整張臉都漲得極紅。她不敢直接用眼睛去瞪梁墨城,只敢咬牙切齒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她一直都有這樣的小動作,每每重重咬字發音的時候,腮幫子亦會跟著一同脹鼓起來,應著此時通紅的底色,饒是心里存著十分的不樂意,顯在臉上的除了憑添上誘人可愛外色彩實在是多不出半點厲害的架勢來。
拂到梁墨城的耳朵里,自然也無甚作用可,只聽得他“嗤——”的一聲輕笑,隨著緊接著一聲“嘩啦”的水聲,他微微抬手長臂一伸,何笑的整個人便又結結實實的套進了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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