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何笑本人呆呆的睡了這么久,也確實想找個人來說說話,只是她每句話里都喜歡帶著那個“梁太太”或是“梁先生”的話頭,于是乎,才稍稍的淺聊了幾句,何笑就已經覺得有些撐不住了。
接不上的話頭越來越多,何笑的話便也慢慢的少了,偏偏卻被那個小護士誤解成了沒有見到梁墨城的悶悶不樂,反倒是生出了更多有關那個人的解釋和贊美。就連去廚房盛了晚粥來也要在后面添上這是梁先生臨走時吩咐她煮的,梁先生是因為今天公司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去主持,所以才會沒有能夠留下來陪她。
每每聽罷這些,何笑便靠著床沿靜默,唯一能回的,也就只有一彎苦笑而已。面前這個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同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里總帶著一抹羨艷的憧憬,卻不知,她面前的這位所謂的梁太太,又何嘗不是在羨慕她臉上的那抹純凈快活的笑容?
然而何笑終歸還是在病中的,那僅有的幾分精神也不過是點滴撐起來的,點滴一掛完,便很快又怏怏的提不上勁兒了,勉強喝完了那碗粥,終還是倒進被子里又睡了過去。
不過睡的卻不深,窩在枕頭里,思緒朦朦朧朧的,覺得自己似乎還能聽見小護士在屋里走動的腳步聲以及離開時關門的聲響,可不過一瞬的功夫,耳邊的聲音又仿佛換成了“噠噠”鍵盤的輕響,淡而遠的聲音,怎么聽都覺得飄渺的不真實。
只是心緒卻總是不能安定下來,或許她真的被之前小護士話里的那一道又一道的“梁先生”叫的動搖了,明明事實完全是另一碼事,可是看著那個帶著甜甜笑容的姑娘在自己的面前悉數著一件又一件有關梁先生和梁太太的事跡,她的那顆心竟然還是受不住的再一次沉淪了下去。
細數起來,她倒也真的有過那般的年月,心高氣傲,卻又偏偏被寵的刁蠻任性,只因為和父親慪氣時的幾句氣話,就干脆偷了家里的戶口本,第二天就直接拉著梁墨城去民政局領了那張大紅色的證出來。接著大大方方的直接把結婚證甩在了父親面前,只堵得何建剛是罵也不是,氣也不是。
大學都還沒有讀完就去領證結婚的這種事情,怎么看都顯得荒唐可笑,然而氣歸氣,何建剛終究還是舍不得何笑這個女兒的。堵了幾天氣后,便也就松口了。不但很快拾掇了一間新房子給他們,還破天荒的把梁墨城區區一個分公司部門經理直接提到了公司副總的位置。
現在再回想起來,這一切或許都只是梁墨城為了得到東巖報復何建剛的圈套而已,可那時候的何笑又怎么可能會知曉呢。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他,而那時的梁墨城對她也確實真的是好。
兩人住在一起后,雖沒有順著何建剛的意思請保姆來幫忙,但梁墨城不論工作再忙,在平常每日的餐飲宿食之中,又何曾讓何笑做過一點兒家務,受過一點兒委屈。
何笑至今還記得有那么一次,梁墨城被公司留下來加班,她放了學在家里等他。只因為百無聊賴時的心血來潮,就直接掛了電話過去要他下了班給自己帶張記家的小籠包子和蟹粉豆腐來做夜宵。卻不想明明日落時還滿是紅霞的天氣,到了八點多的時候竟然突的就下起雨來了。
電視機聲音開的有些大,直到雨淅淅瀝瀝的下大了,何笑才后知后覺的猛然想起梁墨城早上出門的時候并沒有帶雨衣。這才急急忙忙的去柜子里取了想打車給他送去,卻不想剛打開門,梁墨城就已經站在那里了。
他渾身都被雨淋的濕漉漉的,撐著門框看抬頭看她,搭在額前的劉海還依舊掛著幾縷新鮮的雨水,一看便知是一路冒雨沖回來的。急急忙忙的把他迎進屋里,何笑本想去浴室拿了干毛巾來給他擦,卻不想才剛剛轉身,手臂卻反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
她轉過身有些不明所以,本準備開口問,卻發現他正低著頭在胸前的衣襟里掏著著什么。他低著頭的樣子看上去特別認真,何笑尋著他的動作望過去,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他胸口的那塊衣服要比別的地方都來的鼓。
正想問那里面到底裝了什么,他卻已經先他一步的給出了答案。兩手在她面前攤開,不過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塑料袋子,然而從袋子里輕輕溢出的食物的香味,卻是瞬間便讓她紅了眼眶。
再抬頭打量他身上的衣著,不論是外套還是褲子,都幾乎已經被雨淋成了濕漉漉的一片,卻只有那個被他放在胸前的白色塑料袋子,半滴雨水也沒有沾上。伸手接過的時候,還漫著暖暖的熱氣,燙得她幾乎連手心都要化了。
“怎么了?看到你最喜歡的小籠包子和蟹粉豆腐難道反而不高興了嗎?”見她那般低頭傻傻的把塑料袋抱在手里,明明應該看出她眼睛里的感動的,梁墨城卻只是問出了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
也不顧身上還貼著沾了水的衣服,依舊還是如平時一般,先去廚房里拿了碗筷,接著再拿過袋子,再把里面的吃食的夾在碗里,專心的一樣一樣的放到何笑的面前彎著眼睛笑道:“我特意給你買來了,你可要趁熱吃才乖。”
蔓延至全身的感動,是她當時最最真實的情感,然而時至今日再回想起來,往日的感動卻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哀。仿佛在他的心里面,自己從來就是只是那樣一個刁蠻任性到無理取鬧的女人。即使冒著大雨,也定要達成她說出口的所有愿望。
殊不知,即使沒有那些冒雨買來的夜宵,即使少一點事事包辦的體貼,她也是一樣愛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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