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饒是梁墨城的定力再強,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也不由愣了一下,不過稍縱即逝的驚訝很快就沒入了取而代之的淺笑里,從蓄滿溫柔的眼睛里溢出來,暖暖的,像春天的風一樣,輕輕的鉆進她的耳朵,“梁墨城也喜歡何笑……”
這樣的景象實在是太過美好,所以在他后來俯下身去輕輕壓住她唇瓣的時候,何笑還以為是自己墜入了臆想出的夢境一般。
她一直都是那樣的喜歡他。這么多年來,如果說何笑是何建剛用一生的心血養出來的女兒,那么梁墨城就是何笑花光了所有青春換來的男人。
曾經他對著她的時候,也是笑的很溫暖的,溫暖的讓她以為,一輩子都可以這樣幸福的過下去。然而仿佛在一夜之間,那個曾經還在用洗的泛白的白襯衫配袖口的青澀少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一個衣冠楚楚的業界精英,速度之快,就如同他溫柔笑意中綻出的冷意,像突如的閃電一般令她猝不及防。
夢境像薄霧一樣,彌散在她周圍,然而她伸手想要去抓的時候,卻空空如也。就像是他的笑一樣,至始至終,都只是假象。
麻痹的感覺在慢慢淡去,疼痛又重新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泛了出來。臉頰上有什么東西在輕輕的摩挲,很輕柔的感覺,帶著點點眷戀的情感,溫柔的不真實。何笑想睜眼看看那到底是什么,然而嘗試了好幾次,依然無法將沉重的眼皮完全掀開。
恍惚在縫隙中看到了一只手,指骨修長勻稱,很熟悉。似乎來自梁墨城,又仿佛不是。何笑嘗試著舒展身體,四肢百骸里都散發著酸痛,費了好大力氣,也只是稍稍的移動了一下雙腿。
面上的那雙手感覺到了她身體的動作,顫了一下,很快的縮了回去。空氣又陷入了一片黑色的寂靜里,等何笑掙扎著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的依然只有一道令她不勝痛苦的人影以及毫無溫度的氣息。
“睡醒了嗎?”何笑能夠感覺到梁墨城的視線慢慢下移,然后定格在她的臉上。帶著輕蔑森冷的味道,只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將她僅有的那些幻想全都捅碎。
“……嗯。”下午積蓄的那一點點憤怒早就在那般折磨中被揉散成粉末,身體在他的視線下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張嘴想像以往那般乖順的回答,可是蠕動的半天唇瓣,也只擠出了一個單調的音符。
“看來還沒醒啊!需要我幫忙嗎?”右臉被很不客氣的猛拍了幾下,響聲過后,留下火辣辣的疼。
“唔……醒……醒了。”何笑吃痛的悶哼一聲,吃痛的蜷起身體,費力的震動聲帶,喑啞難聽。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身體的疲憊仍然在四肢百骸中不斷蔓延。她依然沒有直視他眼睛的勇氣,撐著肘子,試了好幾次才勉強坐了起來,咳嗽了幾聲,有些艱難的轉過頭,怔忡了一會兒。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梁墨城已經轉身去了浴室,獨留下她一個人在這狼藉的客廳中收拾殘局。窗簾外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黑洞洞的。滿地的狼藉,她身上僅有的兩件單衣都被粗暴的撕成了一片片,飛散在了四處。
何笑跌跌撞撞的去廚房取抹布,腳下一不留神,踩在了她帶回來的塑料袋上。里面穿著一條剛被斬殺的鯽魚,腮的地方透著鮮紅的顏色,掛著幾縷血絲從被踩破的袋子邊上滲出來。漫到地板的時候,就化作了一道黑紅色的細流,順著地板間的紋路汩汩淌著。
有幾縷攀上了撒的到處都是的衣服碎片,在淡黃的衣服上暈開一片紅色,當何笑把它們拎起來的時候便和她身上的血腥味道混在一起,散開極腥的味道,讓人作嘔。
身后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接著便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何笑的手頓了一下,單薄的上身只罩了一件灰白的舊外套,不過還是沒有轉過身,只是一個勁兒的擦拭著地板,吸了太多污漬的抹布顯然已經達到了飽和,即使加了極大的力氣,那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紅色依然頑固的停留在褐色的地板上。
腳步聲從遠極近,最后在何笑身后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住。背部本能的一僵,等那個聲音又漸漸往里間走的時候,何笑覺得整個人都有些脫力。眨了眨眼睛,視線便開始不受控制的越發模糊。
被捏成皺巴巴一團的抹布被松開來,何笑舉起手掌有些呆滯的笑了一下,味道是苦的,手掌上面被勒出的一道道慘白的紋路,恰如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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