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落在了地面的草叢里,光線射出很遠。周圍是山嵐夜色,余年能感覺到謝游身上的涼意,以及心口處急促的起伏。他抬手攥緊謝游的外套,在這一刻,心里一直懸在半空的巨石終于落地。
他來了。
余年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甚至發現,明明在地震發生時,他都還能保持著鎮定,還能冷靜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但現在只是靠著謝游,卻眼睛發酸,有種想哭的沖動。
察覺到余年身體在微微發顫,謝游抱著人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問,“年年,你是不是哪里痛?”
余年揚揚嘴角,連忙回答,“我沒事,沒有受傷,可能是運氣好,當時有不少石頭從山上落下來,也沒砸到我,就是落到了我面前的水潭里,濺了不少水在我身上,不過也已經干了。”
余年說的很輕松,但謝游卻能想到當時的驚險,他再次收緊手臂,把人緊緊地護在自己懷里,低聲詢問,“害怕嗎?”
“怕,很害怕。”余年微怔后,坦然回答道,“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很多目標沒有達成,很怕死,怕就死在這里了。”當時只有他和嚴樹兩個人,必須有一個人鎮定不慌亂才行。但現在見到了謝游,他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都在止不住地發顫。
說著,余年本能地往謝游的胸膛靠了靠,“還很冷,這里一入夜就開始降溫,火堆熄了之后,真的好冷啊。”
聽見余年說的話,謝游松開手臂,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下來,嚴嚴實實地裹在余年身上。
這時,謝游意識到了什么,手上的動作忽然頓住,接著,飛快地松開了手,立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最后那點后怕都散了個干凈,余年心里好笑,彎腰把手電筒撿起來拿在了手里。
另一邊,嚴樹已經醒了過來,余年笑道,“嚴叔,救援的人來了,我們很快就能上去了。”
話音剛落,又有幾束光靠近,遠遠傳來的是曲逍然氣急敗壞的罵聲,“臥槽謝小游你特么是不是不要命了?路都還沒開好你就往下面蹦,要是半路上路面又塌了怎么辦?踩滑了摔下去了怎么辦?知道你擔心余年,但你也不能亂來啊!”
謝游垂頭看了余年一眼,小聲解釋,“我沒有,我走路很小心,沒有亂來。”
穿著件厚實迷彩外套的曲逍然停在近前,借著光仔細觀察余年,見余年身上裹著謝游的外套,好好站著,不像是受了傷的模樣,也大松了口氣,“幸好幸好,幸好你沒事!”
他忍了半句沒說出口——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謝游肯定眼睛都要哭瞎!
余年笑著道謝,“謝謝你。”
曲逍然大咧咧地擺擺手,“我有什么好謝的,謝你旁邊那個人就行,我只是跟著來的。你是不知道,一聽你出事了,謝小游急的差點原地爆炸,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什么都拋腦后不管了,那架勢,就像是你要真出事了,他能把這座山給拆了!”
一行人往山上走,手電筒的光線下,能看見小路上的亂石。謝游遲疑了幾秒,還是伸手,“我拉著你。”
余年沒有拒絕,把手搭了上去。
兩人走在隊尾,曲逍然回頭瞥了一眼,發現謝游終于主動了一次,老懷得慰——崽崽,你終于有了這么一丁點的進步!太不容易了!
走了一小段路,聽見水流聲,余年想起來,把裝滿水的竹筒遞給謝游,“是這山里的泉水,我嘗了,很甜,就裝了一點,想給你也嘗嘗。”
謝游接下,拎在了手里。
踩著碎石,余年就著手電筒的光線觀察周遭,“情況怎么樣?”
謝游帶著余年,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不算太壞,震中是在山區,沒有人煙。來時發現道路兩旁有很多房屋倒塌,但因為人口不密集,所以受災程度不嚴重。”想了想,謝游又道,“孟遠地震時沒站穩摔倒,挫傷了手腕,施柔扭傷,已經被送到山下接受治療,沒有大礙。他們都很擔心你。”
余年拉了拉兩人交握著的手,等謝游回過頭來,他才問道,“那你呢?”
這一次,謝游的視線沒有轉開,他誠實道,“我也很擔心你。”
余年繼續追問,“為什么擔心我?”
謝游齒側的咬肌微動,隔了好幾個呼吸,才給出答案,“因為對我來說,你……很重要,我怕你在下面害怕,怕你受傷,怕你冷,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最后幾個字說出來,謝游的心臟像是被鐵鉤扯了一下。
救援隊的人已經走遠了一段,余年繼續輕聲問謝游,“很重要是有多重要?”
謝游五指收緊,“最重要。”說完,他耳尖發燙,握緊了余年的手,繼續往前,沒再敢回頭。
從山上下來,天邊已經有了亮光,廣袤的山林在晨曦中逐漸醒來。余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沖過來的施柔抱了個滿懷,她滿身狼狽,又哭又笑地,“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
余年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我沒事,好好的一點沒受傷,不信你自己看。”
施柔這才放開余年,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把余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嗯,好好的,沒受傷。”說著,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孟遠左手綁著繃帶,也走了過來,用沒受傷的右手拍拍余年的肩膀,“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