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溫良辰的鳳凰振羽,在此次詩會上奪得魁首。
與此同時,秦元君這首《鳳凰振羽》的詩文,同樣被奉為經典佳作,雖然其他幾首同樣值得回味,但是,誰讓這次比試是混合比法,《鳳凰振羽》之所以略勝一籌,關鍵勝在了畫上。
當然,若只有畫,沒有詩,這幅畫便又少了回味。
“凋時埋羽翼,始見卉中凰”,簡直是絕妙的點睛之筆,眾人也不知對面那位少爺,是怎么在未看到畫的情況下想出來的。
溫良辰作畫的流程,眾人有目共睹,她不可能提前透露給秦元君,詩配畫,畫配詩,渾然天成。
只能說,二人真是有默契。
評得了魁首,接著又評了第二第三,溫良辰的畫被丫鬟遞入水榭,對面少爺們與這邊反應差不離,倒吸一口涼氣后,紛紛稱贊溫良辰畫藝高超,為京都新一代崛起的大才女。
秦元君與有榮焉,同樣被眾人捧得天高,面對著阿諛奉承的諸人,他謙虛地擺擺手,云淡風輕地道:“關鍵是郡主畫作高超,我的詩僅是錦上添花罷了。”
“不必過謙,元君你的詩文,向來是極好的。”季云卿笑著稱贊道。
看見秦元君往附近走來,秦宸佑忽抬起頭,眼神有幾分古怪。
原來那副空白的畫,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所作,得知此事后,他悔得差點當場抓了狂,他心道:若是方才他拿下此畫來作詩,表妹定會高看他一眼,誰知卻被以向來陰謀詭計著稱的秦元君搶了先!
“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如何猜出表妹所畫是鳳凰振羽?”秦宸佑擋在秦元君身前,步履沉重,如同泰山壓頂般將他逼入角落,面色十分不善。
他是王府既定的世子,而秦元君只是個身份低賤的庶子罷了,憑什么他要比自己更出風頭。
作為庶子,他應該安安分分呆在角落,若想今后分得家產,過上好日子,便應該像秦安佑和秦守佑般對他阿諛奉迎。到底是誰給秦元君這么大的膽子,竟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天天爬到他的頭上!
秦宸佑覺得自己的小心靈受到蒙騙,當年的秦元君那般溫和怯懦,縮得和鷓鴣似的,原來都是故意蟄伏,將他們當傻子糊弄!
看看現在,這個氣焰囂張的秦元君,才是真正的他!
“呵呵,那花下枝葉形狀條理分明,極為好猜,大哥以為是如何?”秦元君抬起頭,泰然自若地回答道。
他就這般站在湖邊,背脊筆直,猶如一把隱隱出鞘的利劍,眾人對詩作的贊嘆聲此起彼伏,似有一道看不見的光圈聚籠在他的身上,令秦元君光彩照人,幾乎閃瞎了秦宸佑的眼睛。
“你……”秦宸佑咬了咬嘴唇,郁悶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水榭上人多口雜,對面的描紗亭上還有各家姑娘,秦宸佑想出發火,也不敢發作出來。若是他們二人真鬧出事兒,丟臉的是和親王府。和親王即將返京,惹怒了素來威嚴的父王,他可落不得半點好處。
秦宸佑上前兩步,將他再往角落深處逼仄,啞著嗓子威脅道:“我回府之后,會將此事告知于母妃,看你再如何再囂張!”在和親王妃面前,秦元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乖乖顯出原形來。
秦元君悠悠閑閑,絲毫不露怯色。
他抱著雙手,靠在雕欄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大哥,你再過來一步,我可要跳了。”
見他又耍心機使壞,秦宸佑臉色一黑,氣得口不擇道:“我不知你到底使了什么鬼蜮伎倆,既然你搶走表妹的畫作,我可要警告你,表妹是未來的世子夫人!”
“然后再納二姑娘為妾,讓你的好表妹日夜以淚洗面?”秦元君聲音嚴肅。
因二人距離較近,又站在人群之外,他人以為和親王府兩親兄弟湊在一塊說悄悄話。
“表妹的尊貴的地位因我而生,我想納妾又如何。”秦宸佑似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接著,他又指著秦元君斥責道,“她過得如何,你又有什么資格來管!”
“我的確沒有資格。”秦元君笑容越發深了,秦宸佑卻看不見,在他平靜的眼眸下,有可怕的暗流涌動,“你除了世子之尊,你還有什么資格?”
秦宸佑舉起拳頭,身子前傾,在秦元君臉側筆劃兩下,中氣不足地威脅道:“你莫要得寸進尺!”
“待我被人救起之后,我會說,是世子瞧不過我詩文做的好,氣得將推我下去……”秦元君本想嚇唬他而已,卻沒想他對溫良辰存有這番心思。
若是想以后對她好,他也就罷了,偏生秦宸佑狼心狗肺得很,簡直令人不能忍。
“你別以為我不敢……”秦宸佑被他氣得臉色發白,右手握緊的拳頭,怎么揮都揮不起來……他還是不敢打秦元君。
“嘖嘖,大哥,你瞧瞧今日有多少人在此,你可要想清楚了。”秦元君笑得如沐春風,而那雙黑沉的眸子卻是殺氣四溢,兩種不同的情緒出現在一張臉上,倒顯得格外恐怖,他死死盯著秦宸佑的眼睛,聲音忽然一低,寒冷似那冬日湖下的冰:“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秦宸佑嚇得后退一步,連腿肚子都開始打顫。
他本是練武之人,眼神在武場中同樣有關鍵性的作用,他曾面對過無數對手的眼睛,可是卻從來沒有人,能夠給他帶來這般大的壓力。
對方明明只是個讀書人而已,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殺氣?
他能肯定,秦元君不是在開玩笑。
見他色厲內荏的模樣,秦元君笑容盡斂,聲音冷酷,帶著一股森森戾氣,朝他道:“滾。”
“……”秦宸佑咬牙切齒,手背上青筋畢現,他想上前去揍他一拳,卻又提不起半分勇氣來。
無力之下,秦宸佑只好轉身就走。
“我警告你。”
秦元君冰涼的聲音自不遠處飄來,秦宸佑立即繃直了身子,緊張得全身出虛汗。
他的雖然輕,卻字字如刀,刀刀見血,剜在秦宸佑身上和心上:“你招惹女人,我不攔你,但你若是管不好你的女人……”
他停頓片刻。
“莫要怪我動手。”
溫良辰坐在軟轎上,聽著附近的溫良冬嘰嘰喳喳:“五妹妹,你可沒瞧見,那曹其妙見畫作被毀,可是哭得肝腸寸斷,還有那賈夢臉色鐵青,活像被抹了黑鍋灰。”
“噗嗤。”溫良辰被她逗得笑了出來,她本以為自己足夠調皮,沒想到素日在家沉默寡的溫良冬,也有這樣話嘮的一面。
不得不說,本次比試以曹其妙最慘。
曹其妙畫藝分明不差,那幅十丈珠簾繪得美輪美奐,可見她在閨學中是下了大功夫的。誰知那幅畫作意外落入秦峰之手,這位大少可是京都最有名的紈绔,被他題上一首打油詩之后,不僅將好好的一幅畫給毀了,連名聲都差點被他連累臭了。
那秦峰正道不好好學,偏愛逛那秦樓楚館,學的滿口都是淫詞艷曲,那詩做的也是極為不堪入目。
溫良辰遠遠瞥了一眼,還記得上面好像有一句什么“郎情妾有意,香汗浴白裙。”
而曹其妙的畫上,正好有兩朵十丈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