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知道又是誰出手對付他?
總之,和郡王妃是打了主意坐山觀虎斗了。
秦元君伸出筷子,隨便在菜里攪了攪,又將飯上挖出了個洞來,不過許久,他傳來小廝進來收拾,順手將飯菜賞給下人吃。
院中的人下人們見慣四少爺的打賞,歡天喜地聚眾搶菜去了,吃飽喝足后,一群人窩在抱廈中打盹,或是在墻角聚眾賭博,熱鬧非凡,唯獨院中庭空落落的,正房黑漆漆有如冷冷森森鬼屋。
恰好在此時,一束溫暖的光自黑暗中燃起,接著是一道,兩道,三道,好像毫不吝嗇蠟燭似的,最后,一整書間房亮如白晝,秦元君吹熄了火折子,端正頭顱,筆直身子坐下。
他伸出雙手,從書桌下抽出一個大盒子出來,打開盒子厚重的蓋兒,盒子的左邊擺放的是一方梨花木雕蝴蝶穿花紋妝匣,令整個盒中都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而在盒子的右邊,卻壘著一排整整齊齊的……大餅。
這些鼓囊囊的餅子,是他在公主莊上命廚下烙的,以精麥子面制作烙熟,外酥里脆,可保存多日,秦元君拿出一個,嗅了嗅餅上熟悉的暖香,面上浮起一起笑容,混茶水吃了,儼然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茶水也是他自己親自提來燒制,下人弄來的茶,他連嘴唇都不敢碰。
就這般安然度過兩日,秦元君在房里守株待兔,沒想到,竟然真被他等來了一只“兔子”。
廚下的婆子提來一個食盒,笑瞇瞇地跨進秦元君的屋子,彎腰朝他道:“少爺,這是王妃命咱們給您燉的燕窩羹,您趁熱吃了罷,保管您明日才思泉涌,金榜題名吶。”
下人們不懂科舉,以為考出來什么都是金榜題名,秦元君聽聞此話,笑而不語,金榜題名,那是今后十年的目標。
“好,替我喚晴嫣進來。”
晴嫣掃了兩日的地,委屈得不行,聽聞少爺傳喚,忙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紅著眼眶進來了,見著秦元君一臉淡定地坐在書桌后,她瞅著他輕輕啜泣了兩聲,接而又垂頭道:“奴婢見過四少爺。”
“本少爺見你辛苦,將這碗燕窩羹賜于你。”秦元君上半身不動,只是以目光示意。
晴嫣是王妃院子里出來的,這兩日極為看不慣秦元君院子里奴仆們偷吃的行徑,不愿與其為伍。對于吃喝一事,她眼力甚高,燕窩羹什么的不覺得如何,待今后成了少爺們的妾室,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晴嫣柔柔弱弱道:“四少爺明兒便要去考試,奴婢不敢,還是四少爺吃了補身子罷。”
沒想到這丫鬟眼皮子還挺高,不愧是出自王妃親手□□,秦元君瞇了瞇眼睛,心道,如同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般,人也不可能全無弱點。
“我晚飯已足矣,此羹湯是母親交待廚下燉制,倒掉未免太過可惜。”秦元君嘆了一口氣,以一種極為惋惜的神色看著食盒,忽地,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驚喜地瞧著晴嫣,“不若如此,二哥和三哥成日練武,此時恰好下場,你送去給他們喝了罷,也算成全母妃的心意,保準兩位哥哥受了福氣,前程似錦。”
“少爺,我……”晴嫣睜大雙眼,四少爺哪里是吃多了,方才那一桌子菜分明就沒怎么動,她親眼瞧著下人抬著滿滿的飯菜下去。
不過,四少爺為何要讓她將燕窩羹送給二少爺和三少爺?
“哎,晴嫣你想想,我這院子雖看著光鮮,實則內里破落,我這成日的讀書,也沒個前程,咱們王府出身,走武舉才有出頭之日,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秦元君抿了抿蒼白的嘴唇,繼續抒發著心中的苦悶,“我多想像二哥和三哥一樣,有母妃和兩位側妃關照著,就連父王,父王對他們也是寄予厚望……”
秦元君自顧往下悵然而談,晴嫣卻是眼珠子亂轉,等到他停下來喝茶之時,晴嫣終于想明白,燦爛一笑,上前拎起食盒,道:“那我便替四少爺送過去。”
秦元君微垂下頭,掩飾住自己翹起來的嘴角,擺了擺手道:“去罷,可要快些,莫要涼了,否則便沒了味兒。對了,莫要提你是我院子的人,兩位哥哥怕見你是我的人……”
“奴婢知道了,奴婢馬上就去。”晴嫣心中門兒清,若是她自稱是秦元君房里的人,其他的少爺哪里會再碰她。她忙點了點頭,扭了纖細的身子,飛快地離開了屋子。
秦元君預料的沒錯,晴嫣的美色果然起了作用,喝掉燕窩羹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當溫良辰面羞辱他的二哥秦安佑。
說來秦安佑也倒霉,練了一日的武下場而來,全身汗流浹背,口干舌燥,誰知路旁忽然躥出來一名送羹湯的美貌丫鬟,對他又是拋媚眼又是軟相哄,秦安佑心中無不舒坦,又看她長相是王妃身邊之人,登時便沒了戒心,豪氣干云地抬頭,將一碗燕窩羹一飲而盡。
這一碗羹湯下肚去,當晚秦安佑便鬧起了肚子,上吐下瀉,折騰了一整晚,險些去掉半條命,心疼得柳側妃差點隨兒子一道死了。
和郡王妃命人徹查,自然順藤摸瓜至秦元君身上,想到次日他便要應考,給她百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擾了這個祖宗,萬一沒考上賴在她頭上,挨和郡王一頓訓斥都算好的。
奈何柳側妃如同打了雞血,坐在她房里興師問罪,不給交待便不走,和郡王妃頭痛不已,想趕人也不是,撕破臉皮更不是。究其原因,乃是這位柳側妃受寵,平素在和郡王面前說得上話,背后家族強硬,得罪狠了,吃虧終究是自己。
和郡王妃無奈之下,只好抓來晴嫣問罪,晴嫣迷迷糊糊被糾起來,得知自己害得二少爺病重,被嚇得魂飛魄散,少爺妾室的夢沒做成,反倒變成了替罪羊,真是喝涼水也塞牙。和郡王妃后又命人徹查廚下一頓,罰了婆子又罰晴嫣,雞飛狗跳鬧了一整夜,才草草收了場。
秦元君安然睡了一晚,一大清早神清氣爽地套車出門,他掀開簾子,回望和郡王府一眼,嘴角勾起一道莫名地笑意。
“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