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蕭先生本來是人中之龍并不是狗。”卓青說:“只不過蕭先生也知道如果龍死了就算是一條神龍也比不上一條狗了。”
他說得還是那么平靜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可是狗也會死的。”
“當然會死遲早總會死可是至少現在還活著。”卓青說:“不管是龍是人是狗能多活片刻也比馬上就死了的好。”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不該放棄。
“可惜現在我已經看不出他還有什么希望了”卓東來說:“無論誰中了‘君子香’的毒恐怕都下會再有利么希望了。”
“君子香?”
“君子之交談如水諄諄君子溫良如玉君子香也一樣。”
“一樣?”
“水一樣清澈流動無色無味玉一樣溫潤柔美。”卓東來的聲音也一樣溫柔:“唯一不同的是君子香這位君子其實是個偽君子是有毒的。”
他微笑:“如君子交如沐春風這位偽君子的毒也好像春風一樣不知不覺問就讓人醉了一醉就**蝕骨萬劫不復。”
“蕭先生怎么會中這種毒?”
“因為我在蕭先生眼中只不過是條狗而已比狗還聽話在蕭先生面前有些事我連想都不敢想因為心里一想神色就難免會有些不對了就難免會被蕭先生看出來。”
卓東來又斟了一杯酒。
“蕭先生當然也想不到我早已把君子香擺在一個死人的衣襟里只要蕭先生走近這位死人動了動這位死人的衣著君子香就會像春風般拂過他的臉。”卓東來嘆了口氣:“蕭先生當然想不到一條狗會做出這種事。”
“是的。”卓青說:“以后我永遠都不會把一個人當作一條狗的。”
老人已死蕭淚血最想知道的一件秘密也隨死者而去。
在他看到死去的老人時當然要去看一看老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是怎么死的?
要查看一個人的死因當然難免要主動他的衣裳。
卓東來早已算準蕭淚血只要活著就一定會來所以早就準備杯君子香。
這實在是件很簡單的事非常簡單。
簡單得可怕。
卓東來又在嘆息:“這位老人活著時并不是君子又有誰能想到他死后反而有了君子之香?”他嘆息著道:“有時候君子也是很可怕的。”
他說的并不是什么金玉良更不是什么能夠人深省的哲理。
他說的只不過是句實話而已。
黃昏時司馬群已經回到長安城。
這里是他居住得最久的地方城里大多數街道他都很熟悉可是現在看來卻好像變了樣子。
古老的長安是不會變的變的是他自己。
可是他自己也說不出自己有些什么地方改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改變的。
——是在他踏上那條石板縫里仍有血跡的長街時?還是在他聽牛皮說到釘鞋的浴血戰時?
一個人如果一定要踩著別人的尸體才能往上爬就算爬到巔峰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人和馬都已同樣疲倦。
他打馬經過城墻邊一條荒僻的街道忽然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的背影。
這個人已經轉入城墻下的陰影中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一直都沒有回過頭來。
可是司馬群卻有把握可以確定這個人就是高漸飛。
在他還沒有喝醉的時候他的記憶力和眼力部遠比別人好得多。
——高漸飛怎么還沒有死?卓東來怎么會放過他?
——大鏢局和雄獅堂的人是不是已經有過正面沖突?
司馬起群很想追過去問問高漸飛可是他更急著要趕回家去看看他那種兇惡不祥的預感是否已靈驗?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他的心情又很急躁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誰都難免會看錯人的。
他看見的也許并不是高漸飛。
蕭淚血既然還沒有死在“淚痕”下高漸飛就已必死無疑。
只要接到殺人的契約蕭淚血從未因任何緣故放過任何人。
他當然也不會為小高破例。
小高只不過是個不足輕重的江湖浪子而已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小盲自己也想不通蕭淚血為什么沒有殺他他甚至替蕭淚血找了很多種理由可是連他自己都不滿意。
他實在找不出任何一種理由能解釋蕭淚血為什么會放過他的。
直到現在他還活著實在是奇跡。
司馬群并沒有看錯剛才他看見的那個人確實是高漸飛。
小高也看見了快馬飛馳而過的司馬群。
可是他故意避開了因為除了朱猛外暫時他不想見到任何人。
他在找朱猛找遍了長安城里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現在正是朱猛最需要朋友的時候不管朱猛是不是還把他當作朋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就這么樣棄朱猛而去。
——如果現在朱猛還在陪著蝶舞看到他的時候會對他怎么樣?
小高也已想象到這種難堪的情況但是他已下定決心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切。
天色更暗了。
長安古城的陰影沉重的壓在小高身上他的心情也同樣沉重。
——朱猛是條好漢胸襟開闊、重情重義的好漢。
——朱猛應該了解他的苦衷應該能原諒他的。
可是蝶舞呢?
小高握緊雙拳大步往前走忽然間刀光一閃一柄雪亮的大刀從黑暗中迎面劈了下來。
這一刀劈下來時無疑已下了決心要把他的頭顱劈成兩半。
但是無論誰要一刀把高漸飛劈成兩半都絕不是件容易事。
他的手里還有劍。
這一刀并不太快用的也不是什么驚人的刀法。他本來很輕易的就可以拔劍反擊把這個躲在陰影中暗算他的人刺殺。
他沒有拔劍。
因為他已經在這間不容的一瞬間看到了這個人頭纏的白巾也看到了這個人的臉。
這個人叫蠻牛是雄獅堂屬下最有種的好漢之一也是朱猛這次帶到長安來的八十六位死士之一。
這些人本來跟他素不相識現在卻已全都是他的好兄弟跟他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兄弟。
這一刀一定是砍錯了人。
“我是小高高漸飛。”
他的身子一閃刀就劈空了刀鋒砍在地上火星四濺。
黑暗中有雙血紅的眼睛在瞪著他。
“你是小高俺知道你是小高。”蠻牛忽然大吼:“俺操你個娘。”
吼聲中又有刀砍已除了蠻牛的刀還有另外幾把刀。
幾把刀都不是好刀用刀的人也不是好手可是每一刀都充滿了仇恨和憤怒每個人都是拼了命來的。
小高不怕死。
小高不能用他那種每一劍都能在瞬間取人咽喉的劍法來對付這班兄弟。
可是他也不能這么樣死在亂刀下。
寶劍雖然未出鞘劍鞘揮打點擊間刀已落地握刀的手已抬不起來。
握刀的人卻沒有遲下去每一雙眼睛里都充滿怨毒憤怒和仇恨。
“好姓高的算你有本事”蠻牛嘶聲道:“你有種就把老子們全宰了若剩下一個你就是狗養的。”
“我不懂你們是什么意思?”小高也生氣了氣得抖:“我真的不懂。”
“你不懂?俺操你祖宗你不懂誰懂?”蠻牛怒吼:“老子們把你當人誰知道你是個畜牲老子們在拼命的時候你這個畜牲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去偷別人的老婆?”
“現在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可是你們不會明白的。”他黯然的說:“有些事你們永遠都下會明白的。”
“你想怎么樣?”
“我只想要你們帶我去見朱猛。”
“你真他娘的不要臉”蠻牛跳了起來:“你還有臉會見他?”
“我一定要去見他。”小高沉住氣:“你們非帶我去不可。”
“好老子帶你去!”
另外一條大漢也跳起來一頭往城墻上撞了過去他的一顆大好大顱立刻就變得好像是個綻破了的石榴。
熱血飛濺小高的心卻冷了。蠻牛又大吼:
“你還要見他是不是要氣死他好俺也可以帶你去。”
他也一頭住城墻上撞過去可是這次小高已經有了痛苦的經驗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摜在地上然后就頭也不回的走了。霎眼間人已不見。
他沒有流淚。
他的淚已經溶入他的血。
英雄無淚化為碧血。
青鋒過處是淚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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