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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家養小首輔 > 第118章

                第118章

                待磨好了墨,他將已經有些禿了的毫筆,放在水碗里打濕清洗。而后蘸足了墨,才提筆在紙上寫著什么。

                寫了幾個字,他突然放下筆,將紙提起看了看,忽而揉皺了。

                明明字寫得還算工整,他平時雖是節約紙墨,但因為苦練多年,所以字寫得還算不錯,但不知為何就是不中意。

                他徐徐閉上眼,凝神靜氣一會兒,半晌復又睜開。此時屋中沒人,若是有人就能看見有一絲精光在薛庭儴眼中閃過。而與此同時,他抓筆的動作又快又穩,下筆如有神助,不多時就在紙上寫了一列又一列的小字。

                這些小字忽而是顏體,忽而又成了館閣體,再忽而又成了瘦金體。起初俱是有形而無骨,可是寫著寫著就變了味道。

                那顏體方正茂密,筆力渾厚,挺拔開闊而富有雄勁。那館閣體筋力有度,氣派雍容,簡直就像是版刻出來的一般。而那瘦金體,金鉤鐵畫,富有傲骨之氣,筆畫如同斷金割玉似的鋒利。

                這三種字正是代表著‘薛庭儴’的一生,從初入學所習的顏體,到之后為了考科舉而苦心研習的館閣體,直至后來官居一品的瘦金體。

                他就這么寫著,渾然忘我。期間招兒進來了一趟,卻不敢打攪他,悄悄地在炕沿上坐下。

                不知寫了多久,他突然長吁了一口氣,放下毫筆。

                他整整寫了兩張紙。

                到了此時,薛庭儴不得不承認上天的神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他竟然具備了夢里那個他所擁有的一些東西。

                打從這個夢出現開始,薛庭儴就在思索著他為何會做這樣的一個夢。現在他明白了,也許就是想讓他補足夢里所有的不圓滿。

                而擁有了夢里那個‘他’的一切,他突然有了雄心壯志,一股豪氣沖天的激蕩在心中徘徊。

                “寫累了吧,喝些水。”

                招兒端了水來,薛庭儴接過來,一飲而盡,格外甘甜。

                他這才低頭去看自己寫的那些東西,他竟是費了兩大張的竹紙。大抵是因為招兒在他身邊,他突然想起她平時節衣縮食給他買紙,頓時有些心疼了,也有些心虛,看了她一眼,小聲道:“竟然寫了這么多。”

                招兒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噗呲一笑,道:“不多不多,才兩張而已。紙這東西就是用來用的,我不早就跟你說不要省紙,用完了咱再買就是。”

                “我是想謄抄本書,所以先試試字,也免得寫廢了紙。”

                “你要抄什么書?書也能抄么,不是用買的嗎?”招兒不解。

                薛庭儴心中感嘆,真覺得以前自己真是蠢笨的可以,寧愿每次借用大伯的書,或者死記硬背硬記下來,也從沒有動過抄書的念頭。

                時下書鋪里所賣的書,刻印版的極少且價格昂貴,于是便滋生了一種抄書的行業。這樣一來,既能讓一些窮苦書生換得些許銀錢,也能讓那些想買書卻苦于囊中羞澀的人得到便宜。

                當然這謄抄也不是隨便就能干的,需是字寫得極好方可。

                薛庭儴自詡字寫得不算差,當年也是有不少人求他的墨寶,如今他既然需要書,為什么不能是自己抄呢。

                最重要的是——

                他看了招兒一眼。

                “狗子,這是上哪兒去啊?”

                薛庭儴看向那與他說話的婦人,微笑道:“嬸兒,我隨便走走。”

                本就是隨口一句話,這婦人也沒再與他多說,扭身進屋拿東西,屋里的婆婆問她:“老三媳婦,你方才跟誰說話?”

                “薛連興家二房的狗子。嘿,娘你說也奇了,方才他打門前過,我竟是一時沒認出他來,總感覺換了個人似的。”

                她婆婆不以為然:“能變成什么樣,又不能換身皮囊,我記得那小子最近不是病了一場。”

                媳婦道:“我瞧著莫不是打算去后山。”余慶村背后有一片山,村里有村民亡故都在那兒埋著,薛家的祖墳也在那里。

                聽到這話,她婆婆嘆道:“還別提,連興家老二可惜了,兩口子都走了,留個娃兒可憐喲。”

                這不過是婆媳之間的閑話家常,而就在她們說話的同時,薛庭儴已經帶著黑子進了后山。

                后山就叫后山,余慶村背后的山。

                此山無名,山勢也不高,但卻極深。反正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村民能從這片深山老林中走個來回,大多都是山外圍活動。

                薛家的祖墳就建在離村子不遠的一個小山包上,這個薛家可不止薛庭儴一家,而是整個薛姓氏族的祖輩們都在此葬著。

                偌大一個山頭,正中的是族長一脈,往外擴散是各家分支,薛老爺子這一脈就在靠西南山腳的一處地方。

                二房兩口子因為都是英年早逝,薛青松又死于橫禍,所以葬在邊緣處。

                薛庭儴到了地方,就開始隨手拔著墳頭四周的草。

                野草并不多,過年時剛清理過,他將這些草隨意收攏放在地上,順勢就在墳前坐了下來。

                一片山土地,兩個小墳包,墳包前各自立著一塊很小青石碑,其上簡陋的寫了二房兩口子的名諱。

                這碑還是當初招兒自己找人做了立下的。

                時下有三種人死了不能立碑,橫死、夭折、無后。薛青松屬于橫死。

                雖然大家嘴里都不說,但自覺橫死之人死后都有怨氣,不利于祖墳風水,所以都不給立碑。也是想讓他忘了自己是誰,免得不懂事惹是生非。

                但同時還有一種說法,沒有立碑死后就是孤魂野鬼,受不了子孫后代的香火。

                當初二房兩口子的喪事是薛家人操辦的,他們默認按照老習俗來辦。那時薛庭儴還小,根本不懂這些,可招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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