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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家養小首輔 > 第54章

                第54章

                林邈看了過來。

                明明薛庭儴見識也算廣博,在那夢里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即便是九五之尊他也見過好幾個,卻就是莫名有一種肅然起敬之感。

                “小子薛庭儴,見過先生。”他雙手交合,長揖為禮。

                林邈點點頭:“既然來了,就留下吧。學館十日后方開館,是時你直接過來就是。”

                “謝先生。”

                陳老板看了林邈一眼,似乎有什么話想說,見此薛庭儴識趣地說自己出去走走,便避了出去。

                待薛庭儴出去后,陳老板才道:“安齊兄,難道不信為弟的眼光?我觀了這些日子,此子心性沉穩,為人勤學刻苦,在讀書上頗有天分。他如今只缺一名個好老師,若是有個好老師指點,想必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陳老板之所以會這么說,也是因為林邈的表現太平淡了。他原以為林邈愛字,看過薛庭儴的字,又有他的游說,怎么也要收做學生才是。

                這學生可與學館中的學生不同,算是入室弟子。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一名幼童從蒙學開始直至他考中功名,并不止單有一個老師。

                蒙學之時,叫蒙師,也就是啟蒙之師。業師乃是授業之師,又稱經師。授其業者必傳其經,傳其經者必育其人,所以業師對一名學子來說,是極為重要的。另還有人師、座師,這里且不提。

                而陳老板所的‘收做學生’,老師對學生來說,更像是業師和人師的結合體,既要授業,也要教其做人的道理,不同于對待普通的學生,老師對其是要悉心培養的,算是傳承自己的衣缽。

                當然,學生相對也要付出,要真正做到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種不是父子,但勝是父子的關系,在當下士林是十分風行。而士林中人盤根錯節的關系,就以此為奠基,逐漸發展成一片參天大樹。

                林邈失笑:“你倒是對他十分看重。”

                陳老板哂笑一下:“若不是記掛你,你當我有那個閑心去管你的閑事。你可別忘了十月大比,若是今年清遠學館再輸了……”

                接下來的話陳老板未說,林邈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輕嘆一聲:“事事皆由天定,若現實如此,也強求不得。”

                陳老板連連搖頭跺腳道:“哎呀,不是我說你,你就這性子最是讓人頭疼。你和別人論君子之道,可別人卻從來不跟你按這個來。這一年又一年皆敗于那小人之手,如今竟弄得沒有好苗子愿意來此求學,長此以往可該如何是好。”

                “墨之賢弟,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再這么下去,這清遠學館的名頭可就要敗在你手里了。”

                語畢,兩人皆是沉默。

                林邈面露疲憊之色,陳老板似乎也知道自己失了。他放緩了音調,道:“我是拿你沒辦法了,反正人我是給你帶來了,我真的很看好這孩子,至于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邈點點頭:“墨之賢弟,為兄在這里先謝過了,只是收徒之事還是日后再說。你放心,他即入了這清遠學館,我自是悉心教導。”

                陳老板也明白他的心結在哪兒,倒也沒有強求,兩人又敘了會兒舊,陳老板便出告辭了。

                陳老板從廂房中出來時,薛庭儴也剛回來。

                他被齋夫帶著在這學館里四處逛了一逛,看得出這座學館的年頭有些長了,許多建筑上的漆都有剝落,但一花一草一木都可見清雅。

                像個讀書的地方,不像那清河學館,處處都透露著一種銅臭味兒。

                兩人相攜離了去,路上薛庭儴向陳老板詢問束脩之事。

                問過之后才知道清遠學館的束脩十分低廉,除了慣例的拜師六禮之外,一年只需一兩紋銀。

                至于平時孝敬先生的節禮,只看家境和心意,送不送都可。另外,關于宿讀之事,可選擇宿讀,也可選擇不宿讀,只是每日晨讀必須到。至于餐飯之事,可選擇自帶米糧,也可選擇每月交納一定的銀錢,由學中供應,都是可商榷。

                不像那清河學館強制要求學生必須宿讀,只為了收取那不菲的住宿費及餐飯費用。

                據陳老板說,以往清遠學館還有朝廷補貼時,那每年的一兩紋銀都是不收的,只是后來失了補貼,學館里幾個先生和雜役都要養家糊口,才會收取銀兩。

                陳老板說得語氣感嘆,薛庭儴心中也感嘆著。

                在他那夢里,‘薛庭儴’卻是整整在清河學館里讀了三年,若是早知道有這清遠學館,招兒也不會為了他的束脩奔波忙碌,當時‘他’被家中放棄也不會那么絕望,而他更不會在清河學館虛度三年光陰。

                幸好現實與夢境終于產生了偏離,莫名的薛庭儴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第十三章==

                既然薛庭儴打定主意要抄書,招兒也沒有反對之理。

                不過她更是發下宏愿,以后要掙很多的銀子,不再讓他為一本書發愁,這里且不提。

                招兒幫他鋪好紙后,就去尋了合適的針線,打算等他寫好后就給他裝訂上。

                薛庭儴有些失笑,但并沒有說什么,提筆在紙上認真寫了起來。

                他打算將自己背過的書全部抄一遍,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問題,自打做了那個夢以后,‘薛庭儴’對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了,這其中就包括對他本身記憶的影響。

                尤其是他自打蒙學后學的所有書。之前他翻過那個夢的記憶,這些小學乃至大學一些書目他都有記憶,但記憶卻極為模糊,其中很多更為詳盡的東西都忘了。

                他思索了下緣由,覺得‘他’似乎對那段寒窗苦讀的記憶十分厭惡,所以一直采取回避的態度。再加上夢里的那個薛庭儴是活了七十多載,他自打考中進士以后,就沉迷于官場爭斗,對于本身的學問卻并不上心。

                一恍多年過去,他記憶中更多是官場的沉浮,黨爭的各方勢力,人心的揣測,而不是一個讀書人最初本質。

                認真來說,‘薛庭儴’并不是個真正的讀書人,他不過是個政客。

                可很顯然他現在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就好像是幼童擁有一把寶刃,他知道這些東西對他未來的意義。可如今幼童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件衣裳,或者僅僅溫飽而已。

                可這些記憶已經開始影響了他本身的記憶,他即不想忘掉自己曾經學過的這東西,目前要做的就是鞏固記憶,并聯合‘薛庭儴’對很多東西超前的認知融會貫通,方是正途。

                而融會貫通最好的方式,不外乎是抄書。

                明明這黃竹紙十分劣質,下筆力度輕不得重不得,輕了著墨不均勻,重了就暈開了,可薛庭儴卻宛若無物,如行云流水般在上面寫著。其上的字跡飽滿圓潤,又格外氣勢磅礴。

                招兒屏住呼吸,連聲都不敢出,眼神落在奮筆疾書的薛庭儴身上,突然有一種小男人長大了的錯覺。

                薛庭儴很快就寫好了一張,他正欲拿開晾干,招兒忙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在炕上攤開。她的眼神被那些字吸引住了,怎么好看她說不上來,就覺得像畫兒一般。

                而就在這期間,薛庭儴又寫了一張。

                就這樣,薛庭儴寫,招兒晾,不多會兒炕上就鋪滿了紙。

                一本三字經不過千來字,薛庭儴很快就寫完了。

                他放下毫筆,深吸一口氣,活動了幾下手腕,長時間沒有這么高密度寫過字了,對他的腕力是一項挑戰。

                “其實我可以抄書補貼家用。”他突然道。

                這件事他早就在想了,在夢里他一味只讀書,真是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可一直以來辛苦養家的卻是招兒。

                曾經的‘他’對這種情況無奈、感慨,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招兒確實能干,在經商之上有著旁人沒有的天賦,且一應皆是事無巨細,從不讓他為銀錢發愁,遂他也不再去想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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