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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家養小首輔 > 第23章

                第23章

                招兒還在發愣,他又道:“我是你男人,我帶你出來吃飯是應該的。”

                這話說的,招兒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半響才結結巴巴道:“狗兒你咋了?怎么說起這了。”

                薛庭儴微微瞇了下眼,瞅著她:“難道我不是你男人?”

                呃……

                “難道你沒把我當成你男人?”

                “難道你其實不想給我當媳婦,心里有別的男人了?”

                這一連串追問直接讓招兒不知該怎么答了,腦子里亂成一片。

                “停停停,你胡叨叨啥啊!”她努力地組織了下語,才道:“不就是吃碗揪片么,怎么就扯出這么多事來。瞧,揪片來了。”

                話音剛落下,老板就端了兩碗熱騰騰又散發著香氣的揪片來了。

                “別動別動,小心燙著,兩位客官慢用。”老板將揪片放下,又說了句桌上有蒜有醋,需要的話自理,就離開了。

                “快吃吧,糊了就不好吃了。”招兒一面說,一面將其中一個碗里放了些醋,推到薛庭儴的面前。

                薛庭儴吃面喜歡放些醋,不要太多,他怕酸,但也不能太少,會沒醋味兒。當年裘氏還在的時候,都拿捏不住兒子的口味,也就招兒能拿捏得準準的。

                這個口味跟著薛庭儴很長時間,可自打招兒死了,他就再也不吃醋了。

                因為沒了那個能幫他放醋的人,他也曾試著自己放過,可每次都是以酸得嗆人作為結局收場。

                心里想著這些,薛庭儴的心突然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她沒有死,其實這樣就挺好,他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讓她明白他是她男人,而不是她弟弟。

                “你也吃吧。”薛庭儴從竹筒里抽出兩雙筷子,遞給招兒了一雙。

                招兒偷偷自下面瞄了他一眼,終于松了口氣。

                他終于不生氣了,這怪脾氣真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長大了都不改!

                她心里一面無奈地想著,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兩人吃罷面,薛庭儴叫來老板會賬。

                他將那一兩銀子遞給老板,胖胖的面攤老板一臉為難。原來小面攤上很少收到銀子,都是用銅錢來付賬的,老板根本沒零可找。

                薛庭儴愣住了,他竟是忘了這茬。

                正當招兒想掏銅板出來付時,他突然說了一句等等,從腰帶里掏出幾個銅板,不多不少正是八個。

                正是那日第一次去東籬居,招兒臨走時給他的。本想著用自己掙來的錢請她吃面,誰知道最后還是用了她的錢。

                離開面攤后,薛庭儴問道:“你還想吃什么,咱們去買。”

                招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還吃什么啊,我這會兒都要撐的不行了。”

                他也不說話,就拉著招兒一路去了東市。

                這家鋪子買點果子,那家店里買些油糕,又買了些花生蕓豆啥的,一共六七個紙包綁在一起,全是招兒愛吃的。

                有著之前的經驗,招兒也不敢說他亂花錢的話了。

                就這么一路拎著這些紙包,跟在他背后走著,招兒感覺心情怪怪的,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心里蔓延。

                半晌,她才無奈地搖了搖頭。

                真是小孩的脾氣!

                晚飯吃罷,薛老爺子留薛青山兄弟仨說話。

                這一看就是要說什么事,孫氏慣例找借口留下了,于是周氏也沒走,楊氏一直坐在薛青山身邊沒挪地兒。

                至于小輩們,都讓回屋了。

                薛老爺子慣例是抽了一鍋煙,才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爹,你說啥?要賣地?”

                是薛青柏的聲音。

                二房屋里,招兒聽到這個聲音忍不住看了薛庭儴一眼。兩人也沒說話,就在屋里靜靜地聽著。

                正房里,薛青柏激動地說:“爹,做啥就到了要賣地的地步,地可是咱們莊稼人一輩子的生計,是人老幾代人的依靠。地賣了,咱吃啥喝啥用啥啊。”

                薛老爺子抬手打斷他:“老三你先別激動,先聽爹說完,我是這么想的。”

                說是這么說,他卻又開始往煙鍋里塞煙絲,點燃了深吸一口后,才道:“我想俊才也不容易,學了這么些年,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卻又不學了,總是有些可惜。就想著送他去那學館讀一年,甭管好歹讀了一年,老大說以俊才的學問,讀一年就能下場。若是俊才真中了,以后咱家的日子就好過了。”

                “那狗子呢?”

                “狗子自然也去。”從始至終,薛老爺子就沒有想不讓薛庭儴去的想法。全村的人都看著,他可沒臉出爾反爾。“所以我才想賣地,咱家的情況你們兄弟是知道的。送一個去都勉強,送兩個去可沒有那么多銀子。”

                頓了頓,他繼續說:“也不是都賣了,就賣兩畝,湊夠狗子和俊才進學這一年的花銷。咱家這么多地,賣兩畝地不算傷筋動骨。”

                “可不管是賣一畝還是兩畝,他總歸是賣地。爹,到時候村里人該怎么看咱家。”薛青柏說。

                “什么怎么看不怎么看的,我賣地供孫子讀書,還用著跟誰說不成。”別看薛老爺子嘴硬,他能說出這種話就說明他其實很在意。

                在鄉下,賣地可是十分丟人的事。

                “反正這事跟你們說了,這兩天我就去找賣主。”

                見薛老爺子如此堅決,薛青柏憋著氣問道:“那地咱們都耕了,現在拿去買,那咱們之前的力氣不都白費了。”

                “就是啊,大哥,你看爹為了送俊才讀書,都要賣地了,你就不說句話?”孫氏在后面掐了薛青槐幾下,他都不說話,自己忍不住出聲了。

                薛青山閃爍其辭:“你看這,這不是爹的主意么。”

                “大嫂,你也不說話?這地現在賣了,以后再想買回來可買不著。”

                余慶村附近的地是有數的,這些年能開的荒都開了,地就這么多,人口卻是年年在漲,誰家有地也都是攥緊在手里不愿拿出來。如今薛老爺子說要賣地,放出風聲,就有人來買了。

                可賣容易,再想買回來可得看運氣了。

                楊氏眉眼低垂道:“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俊才中了秀才,再多的地都能買回來。再說了這不是爹的主意,我一個婦道人家,在家里也說不上話。”

                見大房兩口子安坐在一旁,自己等人倒是像烏眼雞似的計較,孫氏一口氣兒堵在心口里就出不來了。

                她冷笑道:“大哥說俊才讀一年就能下場了,那大哥還說自己一定能中,我看這么多年也沒見中。若是讀一年不中,后面還讀不讀了?繼續讀下去,是不是還要賣地?”

                薛青槐拉了她一把:“你說啥呢?”

                “我說啥,我說話!憑啥一家子就得啥都緊著大房,地是三哥和咱家種著,你每天還要出去賣貨,合則大房一家子啥都不用干,要花錢的時候嘴巴一張錢就來了,沒錢就沒賣地,這薛家可不止大房一家人!”

                “老四媳婦!”薛老爺子拍了拍炕桌。

                孫氏一把揮開薛青槐拉著自己的手,尖聲道:“我算是受夠了,想賣地可以,爹咱們今兒把明白話說說。狗子就不提了,我這人雖小心眼喜歡和人計較,可也聽毛蛋他爹說了,當年二哥靠著木匠手藝沒少給家里掙錢,家里有幾畝地都是靠那會兒二哥掙得銀子添置的,二哥二嫂走后,狗子也沒咋花家里的錢。

                “狗子若是進學我沒意見,這是家里該給的。可就說大房吧,大哥讀書花了多少錢咱不提,那是老黃歷。現在就說俊才,是不是俊才今天讀書沒錢,家里可以賣地去供,那等毛蛋以后上學若是也沒錢,家里是不是也賣地給供!”

                她沒等薛老爺子說話,又道:“對了,不光咱毛蛋,還有三哥家的栓子。都是孫子,一碗水要端平,只要爹你今兒說了以后毛蛋上學沒錢家里也給賣地供,我二話不說什么意見都沒有。”

                薛老爺子詫異得到旱煙都掉了,煙鍋兒里藏著暗火的煙絲滾了出來,燙得他連連去拍褲腿。

                他氣得手直發抖,瞪著薛青槐:“老四,你管不管你媳婦,管不管?!”

                薛青槐去拉孫氏,要將她拽回房,孫氏硬拼著就是不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我今兒就等著爹一句話,爹你就給句明話吧。”

                “你鬧什么,快跟我回去!”薛青槐吼道,又去拽她。

                孫氏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孬我可不孬,薛青槐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當老黃牛為家里賣命,好的沒有你一口,錢你也花不著一分。你看看大嫂穿啥我穿啥,我咋就攤上你這樣的男人了!”

                她一面罵,一面就哭了起來,又對周氏喊:“三嫂,你說句話,難道你愿意繼續過這樣的日子?我承認我平時擠兌你讓你多干活不對,那是我氣不過。憑啥有的人坐在那里當少奶奶,我們就是老奴才的命,她不干我也不干。可今兒這事關系咱兩家,你說句話!”

                周氏緊抿著嘴角,薛青柏下意識拉了她一把,可還是沒拉住。

                她往前走了兩步,抿了抿鬢角邊的碎發,一貫低垂著眼簾:“大哥說俺家栓子天資愚鈍,認得幾個字也就算了,我也沒指望栓子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就一個,四弟妹說的一碗水端平,若真是為了送俊才進學賣地,爹你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你要什么說法,這地這家都是老子的!”薛老爺子臉漲得通紅。

                “這地確實都是爹的,可這地平時卻都是栓子他爹種的多。栓子他爹沒本事,不像大哥會讀書,不像四弟會賣貨,渾身的力氣就往地里使,跟侍候孩子似的天天侍候著。爹說要送俊才去上學,說賣地就要賣地,爹你就不考慮栓子他爹的心情?”

                薛青柏蹲了下來,偌大一個男人,委屈得像個孩子:“爹,那地不能賣!”

                “老三!”

                “當然,您老若是要賣,咱也攔不住,但咱們提前先把話說清楚,要賣就賣大房的地,咱另外三房的地不能賣。”

                不像孫氏,周氏的情緒并不激動,甚至是極為冷靜的。她能說出這番話來,顯然是在心里頭想了很久的。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周氏心里清楚兒子不是個讀書的苗子,既然不能讀書只能在家種地。兒子以后要娶妻,女兒以后要出嫁,這都需要錢,可薛家的錢卻從來花不到其他三房身上,都是流向了大房。

                誠如孫氏所,誰也不想當老奴才一輩子侍候別人,可周氏畢竟是兒媳婦,她在薛家根本說不上話。可她也不是泥人,也是有自己想法和心思的,忍了這么多年也算是忍到極致了。索性今兒孫氏先冒頭了,就借著機會把事情掰扯清楚。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周氏還是垂著頭:“兒媳沒啥意思,人多分家,樹高了分叉,父母在不分家,這些道理咱都懂。可這家早晚都是要分的,就是現在不分,以后也是要分。既然要分,自然四房各一份,沒有哪一房獨占的理兒。

                “之前四弟妹說了這么多,兒媳也就不重復了,這每一房各有子女,各是小家,都要養家糊口,兒女都要成家立業。爹你想供大哥,哪怕是供俊才,咱都沒啥說的,但要供就緊著大房那一份,其他三房的還是不要動的好。”

                薛老爺子怒極反笑:“你這是把家都給我當了,我和你娘還沒死呢!”

                薛青山站了出來,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老三,你管不管你媳婦!她這是在做甚,是在大逆不道!”

                楊氏也一改之前的模樣,連聲斥著周氏說她竟然挑唆家里不和。

                孫氏幫腔:“三嫂說得我贊同,賣地我沒意見,要賣就賣大房的去。到時想怎么賣怎么賣,我們二話沒有。”

                “老三、老四,你們也是這么想的!”見下面鬧得不可開交,薛老爺子仿佛一下老了十多歲,問著薛青柏和薛青槐。

                “我……”

                兄弟兩人互相看了看,卻是囁嚅著不吱聲。

                這時,門外走進來兩個人。

                卻是薛庭儴和招兒。

                正房這邊鬧成這樣,兩人站在門外已經聽了好一會兒了。

                “狗兒……”

                招兒不知小男人想做甚,忍不住拉了他一把。薛庭儴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才上前道:“爺,我有話想說。”

                他的突然插,讓大家都看了過來。

                “孫兒方才在外面也聽了幾句,三嬸和四嬸話說得在理。”

                不待薛老爺子和薛青山說話,他又道:“孫兒也在念書,以后花的也是家里的錢,若是家里有錢也就罷,偏偏沒錢。大哥學了這么多年,不讓他學,總是有些可惜。可孫兒也想學,又做不來孔融讓梨之舉。

                “栓子今年八歲,毛蛋四歲,總不能兩個大的學了,兩個小的不讓學,小姑馬上就要出嫁了,再過兩年桃兒姐也要說人家,都緊著要用錢,可給誰用不給誰用怎么說?給誰用了,都難免讓用不到的人心中不平,與其家里因為這些事生了矛盾,不如早早的把家分了。”

                一聽這話,招兒當即不拽薛庭儴了,老老實實站在他身后聽著。

                薛老爺子正想說什么,被薛庭儴打斷:“爺您聽我說完,村里確實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這種時候分家外人也難免會笑話。可以只分家,但人不分開住,各房管各房花用,至于其他還像平常那樣。”

                “那家里的地誰去種,你種?”薛青山冷笑地看著他。

                薛庭儴微微一笑,成竹在胸:“自己種,或者佃出去都可。也可以像以前那樣,由爺和三叔四叔種著,不出勞力的人給糧食或者給錢。外面是啥價錢,就按照什么價錢,誰也不吃虧。”

                “那你還想不想去鎮上學館了?分家了,誰供你上學?”

                這事可嚇不著薛庭儴,他神色淡淡道:“既然都分家了,自然各安天命,怨不得人!”

                “你小子倒是一套一套的,老子不同意!”薛青山呸了一口罵道道,顯出他真實的本性。

                他萬萬沒想到他本是打算施壓給薛老爺子,讓其想辦法送俊才上學,竟會變成分家這種鬧劇。

                薛青山有自知之明,他打小就沒下過地,楊氏更不用說,是個婦道人家,兒子還要念書,分了家地里活兒誰干?再說了,他還想著老四做貨郎掙得那些錢,光靠地里產出的那些死錢可不夠大房的花銷。

                薛庭儴的說法,讓周氏和孫氏的眼睛都亮了。之前她們只想到要賣地就賣大房的,萬萬還沒想到還有這種辦法。

                周氏想得是以后能自己當家了,孫氏想的則是靠著男人賣貨,家里再種幾畝地,賺來的錢都自己花,那日子過得不要太美。

                孫氏一拍巴掌,道:“狗子這辦法好,這種辦法面面俱到,誰也說不出什么。”

                “老三、老四,你們也是這么想的?”

                同樣的話,薛老爺子已經問了第二遍了。

                他一雙老眼緊緊地逼視下面兩個兒子,只要薛青柏和薛青槐不點頭,兩家的婦人是翻不起什么風浪的。

                “他爹!”周氏看著薛青柏。

                “槐哥!咱自己當家了,到時候可是想送毛蛋去哪兒上學,就送他去哪兒。”

                兩個男人都是面露掙扎之色。

                良久,薛青槐抹了把臉,上前了一步:“我覺得這法子也不錯。”

                “老三,你呢?”薛老爺子的手下意識攥緊了煙鍋,明明那煙鍋十分燙手,他卻沒感覺。

                薛青柏連頭沒敢抬,聲如蚊吟:“要不,就聽孩他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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