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自己應該是受傷最輕的。是他在海藻低頭一笑的時分,突然就魂回大學時代。那個窮小子暗戀大學教授之女而不得,苦苦熬過愛極卻不敢表白的青澀年代。當年的他就默默誓,如果有一天,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而他能夠有條件有勇氣有能力,他一定不再錯過。
而妻子,又有什么過錯?
即使在他知道自己不是妻子的第一個男人的一刻,他已經選擇了忽略不計。當人選擇了向上的階梯之時,就要丟棄很多細枝末節。
海藻,是上天放在他眼前的那個彌補的機會,讓他有機會重新活過。也許,這o年的奮斗,都是為等待。
這一切,與身邊的這個女人無關。
他調勻呼吸,輕輕說一句:“我提醒你一下,以后,不打招呼的事情不要做,免得不好收拾。我的意思,你明白。”
一片靜默。
海藻雖然躺著,眼睛卻睜著,思想高運轉,5點多的時候,突然坐起來說:“姐,我得回去,我還是得回去等小貝。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在這里躲著。”說完就穿上衣服準備走人。
海萍披了衣服追出來:“我陪你吧!”海藻說:“不用。我們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海藻出了臥室,看見父親正坐在客廳的黑暗處默不作聲。海藻原本想偷偷溜走,卻聽父親喝了一句:“哪兒去?”
“回去。”
“你回去,替我給小貝認個錯。就說我沒把女兒教育好,對不起他。”
海藻簡直像被父親扇了一巴掌一樣地難過,跟過街老鼠似的悄悄拉門走了。
海藻沒請假,也沒上班,在家一直等到早上1o點多,才聽見小貝開門的聲音。海藻拉開門,被小貝的樣子嚇壞了。
宋思明如平常一樣起床準備上班,路過客廳的時候,現餐桌上放了滿滿一桌的菜,老婆還在往桌上端呢。宋思明不知老婆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一大早要起來做滿漢全席。老婆不解釋,依舊忙碌自己的。
“坐,吃早飯。”老婆平靜地說。
“這么一大早,吃這些,我吃不下。我上班去了。”宋思明看看桌上的菜,準備走人。
“坐!吃不下也要吃。這個土豆絲你一定要嘗嘗,是你女兒親手做的第一個菜。”
宋思明迫于太太的堅決而坐在桌邊,直到太太端出一盒被切去一角的奶油蛋糕,上面依稀仍見“15歲生日快樂”的字樣。宋思明突然眉頭緊皺,懊悔地用拳頭一捶桌子。昨天是女兒虛15歲生日,他這個做爸爸的完全忘記了。
老婆跟敘說人家的事情一樣平淡地說:“昨天,萱萱等你等到1點才睡,其實也不是等你,在等你答應的禮物。你要么別答應她,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我們都以為你會回來,沒想到這么遲。不過遲也好,你今天還能補,就說是昨天買的。”
“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萱萱在你去桐鄉那幾天,不是打電話告訴你了?沒幾天的事,沒想到你會忘記。你以前是從不會忘記的。”
宋思明自內心地說了句:“對不起。”
“你別沖我說,你跟萱萱說去。這應該是她長這么大,你第一次忘記她生日吧?你心里有沒有我,沒關系,但女兒是你自己的,你沒她可就……你今天還是替她去買了吧!”
“我今天沒空,還是你去吧!就說是我買的,謝謝。”
“怎么,你還是要去見她?”
“不是,今天有幾個重要的會議,可能會走得很遲。我現在已經要遲到了,拜托了。”宋思明匆匆出門。
宋思明自信自己的頭腦像樣清晰。當秘書的,都特別有條理,他曾經看過好幾個秘書,把文件整理得從a到z,從日到月到年,規范操作。他看起來并不是特別有序,但他的頭腦卻像瑞士鐘表一樣精準,絕對不會記混一個會議,不會寫岔一篇稿子,記錯一個人的名字。每天一睜眼,他甚至不必仔細去想,就心中有數今天要做哪幾件事情,甚至時間的長短,輕重緩急,他都有一本明賬。這是一種天生的素養。他不必在日歷上寫下每個人的生辰八字,每年的節氣假期,提前幾天他自然就了然于胸。他甚至記得每個老干部退休的日子,提前提醒領導前去拜望,并按級別準備相應的禮品。
可就在昨天,他的電腦突然產生了病毒,或者說,海藻就是那個病毒,因為她,他居然忘記了自己愛女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凈。在女兒炒菜的當兒,他摟著海藻在床上折騰,在女兒等待的當兒,他看著海藻熟睡。
他竟然忘記了,這一天,他本該是個父親,有女兒需要呵護。
很愧疚。
小貝的鞋子滿是灰塵,褲腿泥濘,頭蓬亂,眼紅如兔,那種帶著頹廢的骯臟,很嚇人。海藻除了看著小貝,一句話都不敢說。小貝在門口僵立了一會兒,轉身又要出去。海藻上前一把拽住小貝:“別走,你累了,需要休息,等會兒我走。”
小貝估計也是實在撐不住了,跌跌撞撞走進房間,撲倒在床上,連一秒鐘都沒有,就睡了。小貝走了一整夜,從城市的這頭走到那頭,中間還迷了路。剛開始是五雷轟頂,明明知道結局,可還是無法接受,在走了6個鐘頭后,思緒就全然不在精神痛苦上了,而陷于**疲憊。他又不想回去,又不知道去哪兒。在街頭游蕩到第9個鐘頭,終于現自己最終還是站在了自己家的樓下。
睡了再說。
然后這一睡,到天黑都沒醒。小貝開始高燒,嘴唇燎起一圈泡,嘴唇皮開始一點一點脫落,陣陣冷,無論海藻給蓋多少層被,他都像受驚的孩子一樣瑟瑟抖。期間海藻摸了他額頭幾次,覺得有些怕,想送他去醫院,都被他推開了。海藻又擔心驚動同屋的人,只好自己去藥店買了些退燒藥,酒精棉和葡萄糖粉。
海藻仔細地替小貝脫了衣服換了衣服,幫他擦干身,用酒精降溫,喂了藥下去,又灌了點葡萄糖水。海藻很害怕,不知道小貝這樣要燒多久,是不是該叫姐姐一起把他送進醫院,可她又期待,也許下一分鐘,小貝的燒就退了,畢竟,他還年輕。
夜里,海藻坐在床邊,靜看小貝英俊的臉龐,那樣清澈與無辜。
小貝會在半昏迷半睡夢中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海藻,然后輕輕說:“海藻,我愛你。”海藻的眼淚撲撲直掉。(5)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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