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她起床,準備早飯,照顧奶奶,這都是一些細微末節的小事,可她的生活就是由這些一件件的小事組成的。
上一秒她還在發愁上班可能要遲到,下一秒問題就被解決了。
他替她解決了后顧之憂。
上一次體會到這種無憂無慮的感覺,還是父母在世的時候。
一時間,陶桃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欲又止了好幾次,最終只能再次重復剛才的三個字:“謝謝你。”
程季恒恍若未聞,催促道:“快吃飯,一會兒你遲到了。”
“哦。”陶桃乖乖地拿起了筷子,本來想去夾個包子吃,但就在筷尖即將觸碰到包子的時候,她忽然問了句,“這什么餡的包子?”
程季恒:“他們家一共六種餡,我一樣買了一個。”
陶桃:“我不吃韭菜。”
如果換了別人,她一定不會挑三揀四,哪怕是拿到了韭菜餡的包子她也會忍著吃下去。畢竟人家連早飯都給她準備好了,她還挑三揀四,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在程季恒面前她就敢這樣。
程季恒眉頭一挑,笑的得意:“你怎么跟小孩一樣愛挑食?”這是她昨天早上對他說的話,現在他原封不動地還回去了。
陶桃理直氣壯地瞪著他:“誰規定的成年人不能挑食?”她也原封不動地把這句話還給了他。
程季恒:“……”
永遠不要和女人頂嘴。
六個包子長得全一樣,他本想用手把包子一個個全部掰開,避免她吃到韭菜的,準備伸手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斷臂青年。
嘆了口氣,他道:“你隨便吃吧,咬到韭菜餡的直接扔了。”
陶桃:“那不浪費糧食么?”
程季恒忽然發現自己面對這顆傻桃子的時候,脾氣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換了別人,他早不伺候了,不對,他根本就不可能伺候別人。
但是這顆傻桃子,竟然令他一次又一次地降低了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他現在不僅沒有生氣,還特別卑微地回了句:“你扔給我行了吧?我吃。”
陶桃:“我都咬過了還讓你吃,那多不好意思呀。”
程季恒:“……”
可我并沒有在你臉上看出不好意思。
陶桃沒忍住笑了一下,程季恒又在她的笑容中捕捉到了狡黠。
這回她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拿了一個包子,從中間掰開,露出了里面的餡——雪菜的。
“你放心吧,我雙手健全,還可以用手掰。”
“……”
是,對,我雙手不健全。
顯而易見,他又被這顆桃子欺負了。
程季恒長長地嘆一口氣:“吃飯吧行么?累了。”
他用的是“累了”,不是“餓了”,直接把陶桃逗笑了,還是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么無憂無慮地笑過了。
成年人的世界光怪陸離,踏入社會之后,她的臉上就帶上了一副面具,這副面具遮擋著她的喜怒哀樂,拘束著她的一一行。
在程季恒面前,她摘下了這幅面具。
她可以肆意妄為,可以開懷大笑。
程季恒則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也跟著笑了,笑容中又帶著點無奈,像是在面對一個調皮的小女孩:“好好吃飯行不行?”
陶桃也鬧夠了:“行。”
吃飯的時候,陶桃的胃口異常的好,一口氣吃了兩個包子一個雞蛋和半根油條——一整根油條由兩小根擰成,半根指的就是其中一小根。
她只吃了半根,另外的半根實在吃不下了,給了程季恒。
程少爺又一次地降低了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吃了這顆傻桃子硬塞來的剩飯。
吃完早飯差不多七點半,隨后兩人一起出了門,陶桃去上班,程季恒去醫院。
在分別前,陶桃先推著自行車送程季恒去了公交站。
醫院距離這個家屬院有三站路。
倆人才剛一走到公交站,三路公交車就來了,陶桃忙不迭地叮囑:“記好了是三站,在縣人民醫院站下,你千萬別坐過了。”
這已經是她第無數遍叮囑了,就好像他是個第一次獨自坐公交車的小孩一樣。
程季恒嘆了口氣:“我今年二十三了,不是三歲。”
陶桃終于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大驚小怪了,有點不好意思:“那你路上小心。”
“該小心的是你,騎車注意點。”公交車緩緩停到了站臺里,程季恒最后給她甩了句,“別想我想到撞車了。”
話音還沒落,他就竄上了車,根本不給陶桃打他的機會。
陶桃推著自行車站在站臺上,氣呼呼地瞪著公交車里的程季恒。
這輛三路公交車上的人不是很多。
程季恒投完幣后,往車內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打開了車窗,也沒說話,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的姑娘。
窗外陽光艷艷,姑娘穿著淺藍色的休閑襯衫和牛仔褲,額頭白皙光潔,臉頰微微透粉,脖頸修長,雙腿纖細筆直。
陶桃盯著他看了幾秒鐘,沒忍住又說了一遍:“三站,到縣人民醫院。”
程季恒強忍著直接關窗戶的沖動:“我知道。”
這三個字,說得有那么一點點的咬牙切齒了。
陶桃莫名被戳中了笑點,又笑了。
公交車緩緩啟動,她朝著他招了招手:“拜拜。”
“拜拜。”程季恒遲遲沒有關窗戶,公交車徹底啟動的那一刻,他迅速把窗戶開到了最大,半探出上半身,沖著她喊道:“我晚上去接你。”
陶桃本想回答“不用”,但是公交車沒給她機會。
她也一直沒走,直到公交車的龐大身形在遠方的道路上化為了一個小黑點,她才騎著自行車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
三站路很快就到了。
程季恒拎著東西下車。
無論什么時間,人民醫院都是人來人往,門診樓和住院部的電梯前永遠人頭攢動。
程季恒討厭低效,而且七樓也不高,他果斷放棄了電梯,選擇樓梯。
和他一起爬樓梯的還有幾個小護士。
那幾個小護士剛好走在了他的前面,成功壓制了他的速度,他本來想讓她們幾個讓一下,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的前一刻,其中一位小護士忽然對另外幾人說了句:“你們知道么,蘇晏他媽昨天晚上又來找他了,在辦公室大吵大鬧。”
“我的天呀,這瘋婆子就不能放過她兒子么?”
“她這次又吵什么呢?”
首先開口的哪位小護士不屑一笑:“還能是什么事?那瘋婆子唯利是圖的很。”
“又是因為長公主?”
“誰讓長公主她爸是咱們院長呢,院長手里可是有推薦去東輔醫學院的名額。蘇晏家條件雖然好,但東輔醫學院可不是光看家里條件就能進的。”
“但我覺得蘇醫生好像也沒很排斥長公主呀,長公主每次來找他,他的態度都挺好。”
“他對誰態度不好?他對誰態度都好,對桃子的態度更好。”
“我又想起來一件事,之前有一次那個瘋婆子又在辦公室發瘋,因為她懷疑蘇醫生喜歡桃子,逼著蘇醫生發誓絕對不會和桃子在一起,不然就去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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