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知道什么情況,何況憑什么女孩子在我附近哭,我就要安慰,要不然我也給你哭一個?”
被氣的一堵,柳依依也就不哭了,揉著略有些發紅的眼眶,狠狠瞪了陳語生一眼。
“你要是先買了那張文牒多好。”
陳語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估摸著就算買下來,依著剛才那位柳家家主的模樣,也得讓交易作廢。
何況他應該怎么告訴這姑娘,這文牒他真的沒用。
別說外門弟子的游學文牒,不少內門弟子的嘉獎文牒都是他親筆寫的。
雖然年歲閱歷尚淺,無法像是大師兄一般處理政務,但這種小事兒總能分擔一二,好歹他也是個圣子,多少得干點兒正事。
“我看你爹的意思,那文牒是給你準備的?”
似是說到了話頭,柳依依不由得起鼓著臉頰,像是被扥了尾巴的松鼠,眼眸中滿是不悅的情緒。
心情抑郁之下,便將陳語生當成了樹洞,一股腦傾訴。
原來那張文牒,是她父親花了極大的代價,給她換來的一次機會,讓她能夠去圣域外門游學十年。
但她不想去,所以上次已經嘗試賣過文牒一次,只是沒人敢買,就此作罷。
恰巧這次柳依依見陳語生像是個有錢的主兒,又是個外鄉人,買了文牒就走,她爹也沒什么辦法。
沒想到依舊無法成功,又被攔了下拉。
“那你為什么非要賣那張文牒?”
聽著柳依依的講述,陳語生一下子就來了興致,不由得好奇。
“我也沒什么修煉天賦啊。”柳依依回應道。
這大抵是她剛才覺得陳語生也沒什么修煉天賦時,展露出些許遇見知音的表情的理由。
聽此,陳語生略頓,點了點頭。
他自然能看出來,這位柳家二小姐是真的菜,境界哪怕比他都遠遠差了許多。
“所以你爹花了大代價,給你買了那張文牒,但真實目的不是想讓你去游學,而是為了拉攏人脈?”
甚至更簡單說——
“是釣金龜婿。”
柳依依也沒什么大家閨秀的嬌羞,恨恨的說了一句,所以她才頗為排斥那張文牒。
轉念想了想,她也沒什么說這話的立場。
“不過你別誤會,我爹是為了我好,畢竟我沒什么修煉天賦,以后總得有個強勢的夫君疼著。”
此事倒并非凡間戲本子常見的惡爹嫁女的故事,那位柳家家主反而是真心疼愛女兒,才特意花了大代價,弄來一張圣域外門弟子的游學文牒。
這是多給了女兒一重選擇,讓她能夠接觸更優秀的男子,嫁的更好,讓幾乎無法修煉的她,后半生有個好依仗。
“但我就是不喜歡,憑什么我這么年輕,就要去學、學那些不檢點的女子一樣,去討好男人。”
哪怕沒有什么修煉天賦,深知后半生沒了父親庇護,或許生活會遇見不少坎坷,但她更不想現在就那么卑微。
像是尋常女子一般,遇見心怡的郎君,談一場甜甜的戀愛,認認真真的步入婚堂多好。
哪怕對方的修煉天賦也不那么優秀,只能將將護住她,就算不能給她特別優越的生活,總歸也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有道理。”
陳語生點了點頭,倒是明白了柳依依的想法。
她想自由戀愛,這與去圣域外門游學不沖突,但問題是她的修煉天賦太差,勢必無法被那些有心上進的游學之人看上。
家世在那些人眼中,也不能給她帶來什么優勢。
若想達到她父親的要求,嫁個修煉天賦極好的男子,勢必要學會獻媚,乃至趨炎附勢的討好男子。
但這與這位姑娘的愛情觀背道而馳,會讓她感覺自己太卑微。
所以干脆不去圣域游學。
“那你直接撕了那張文牒多好?”陳語生不禁覺得奇怪。
柳依依怔了怔,覺得他更奇怪。
“我有病啊?一張文牒可花了我柳家將近一成的家財。”
她瘋了才會撕掉文牒,哪怕嬌蠻任性,砸個花瓶,掀個桌子她都做過,但那么敗家的事兒,想想就肉疼無比。
同理,用了這張文牒,去圣域外門混十年日子,然后陽奉陰違,誰也不搭理,白白將其浪費,是一樣虧的感覺。
所以她才想賣掉文牒,哪怕虧一小部分靈石,也不算不能接受,但一次全虧,是真受不了。
“彳亍口巴。”
陳語生攤了攤手,也沒什么可說的。
“對了,你呢?怎么剛才對那文牒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柳依依哭過之后,情緒稍緩,理智了許多。
她倒也看的出,這俊秀郎君是真的不在意,按理圣域作為中州人心中的圣地,哪怕沒有什么修煉天賦,去游學十年,也是大造化。
“難不成你爹也能給你搞一張?”
這位柳家二小姐,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或許是因為擁有,所以才能滿不在乎。
聽到柳依依的詢問,陳語生沉默了片刻,認真回答。
“他大概能給我搞很多張這樣的文牒?”
這么說也不太恰當,畢竟陳語生心中清楚,父親凡塵不可能給他批這樣的文牒,因為他自己就能批。
為了這種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的小事兒,若平白無故去麻煩父親,連他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誰料聽到陳語生的話,柳依依輕輕噓了一聲。
她見這俊秀郎君儀表不凡,多半家世與她相差不大,甚至可能更好一些,所以才想將那文牒賣給他。
但她也不覺得,這少年的家世能超過她太多。
能輕易置換一張文牒她信,但若是太多了絕對不可能。
——真當他爹是圣域的外門長老嗎?
“這么說來,你爹有點兒厲害?”
柳依依的話沒什么惡意,但哼哼的模樣倒是有些不服氣。
陳語生略頓,糾正了她的語病。
“是相當厲害。”
陳語生說的認真,以至于讓柳依依一時間分不清他的態度。
見過不少拼爹的,但像是這俊秀郎君一般,如此直率的還真是罕見至極。
“你知不知道很多二世祖,哪怕稍有文化,他們秀爹的時候,都會含蓄許多,既能表達自己的謙遜,又能讓人家驚嘆他的家世?”柳依依指點道。
“像你這么說,很容易讓人看輕,以為不夠成熟內斂。”
陳語生攤了攤手:“主要謙虛內斂不起來,條件真不允許。”
他父親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一個傳說。
哪怕不加任何介紹,不多說更多的贅述,不需要任何人吹捧,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足以讓絕大多數人震撼敬畏。
——我是凡塵。
對此,陳語生深有體會。
那年他還小,單純的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
父親是個頗有名望的尋常書生,母親是個很能掙錢的行商女子,家中還有一個年幼可愛的小妹。
自己以后應該也會是個書生,還會繼承母親的商行。
等到長大之后迎娶一名溫婉賢淑的女子,為雙親照料養老,同時疼愛妻子,保護幼妹,時而教書育人,時而行商四海,
那年,他最愛看的還是關于武林俠客們的小說,甚至沒有奢望過自己能擁有修煉天賦。
只希望以后學些凡間武功,能夠強身健體就好。
誰料,同樣是那年,父親帶他外出游學時,簡單一句話,就改變了他的一生。
并非遇見了什么奇遇,也并非有什么造化,只是單純的揭露了真相。
——兒子,瞞了你這么多年實在事出有因,但你長大了,到了該知道真相的時候了,攤牌了,我就是帝鴻圣皇。
當然,父親的說話,不可能這么粗糙,實際上很文雅簡短。
但那時候陳語生太小,也記太清楚,反正就是這個意思,至少他聽出了這個意思。
那年,年幼的陳語生目瞪口呆,看著平日里沉穩儒雅的父親,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趕快找個好大夫。
老爹瘋了?
然而事實證明,老爹沒瘋,他老爹不僅是他老爹,還是整個中州的爹。
在真正被凡塵帶回圣域,見到無數傳說中高不可攀的人物,參拜自家老爹的時候,年幼的陳語生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臣!卜!木!曹!
若非那時覆舟殿外,很多人關注著他,他下意識里也知道,絕對不能給父親丟人,否則他絕對要圍著覆舟殿扭個三天。
在圣域睡的第一夜,他整個人都是極度亢奮的。
完全睡不著。
那種發自心底的自豪感與喜悅感,還有正常人都會有的興奮感與炫耀感,充斥著他小小的身體,以至于他懷疑自己瘋了。
而后哪怕回到竹林小筑,他依舊恍如夢境。
幸虧父親屢次提醒,他才忍著沒有將真相告訴母親與妹妹,直到后來漸漸去圣域的次數多了,自身也開始修煉,眼界與見識更開拓了,他才穩住了性子。
所以陳語生相當清楚,連他得知父親的身份時都如此,旁人就更不必提。
若真要與人介紹自家父親,陳語生實在想不到,有任何能夠謙虛與內斂的說法。
凡塵而已?
至強境域主罷了?
平平無奇的帝鴻圣皇?
這比直接裝嗶更欠打一些吧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