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為對方簡單地概括這次的任務。
一個年輕女孩在進入這棟大樓內之后離奇失蹤了,大樓門口的監控攝像頭只記錄到她走進來,然后再也沒有走出去,直到一周之后,住戶聞到腐爛的臭味報警,人們才在404房間內找到她的尸體,她身上的皮膚已經被完完整整地盡數剝離,肚腹因腐爛而腫脹,但詭異的是,她卻安詳地躺在床上,身上沒有任何掙扎和綁縛痕跡。
程策之抓了抓頭發:
“因為城市里最近發生了挺多起類似失蹤案的,所以上面很重視,特意派了專案組來查,他們看了兇案現場,倒是沒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所以就直接為那女孩的靈體做了超度。”
說是超度,其實更像是滅殺,這種枉死的魂魄很容易在之后發展成更為可怕的冤魂厲鬼,所以組織上往往會先下手為強,將隱患扼殺在搖籃當中。
“那我們這次是?”葉迦掃了眼程策之手里的探測器。
“收集一下殘余能量。”程策之回答道:“帶回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分析的價值。”
正在這時,只聽“叮”的一聲。
隨著一陣震顫,電梯停了下來,電梯門卡了一下,但還是緩緩地向兩邊打了開來。
404的門緊閉著,門口兇案現場的黃色隔離帶還沒有拆除,即使隔著一層門,仍然能夠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都掩蓋不下去的隱約腐臭。
程策之感到有些反胃。
他壯了壯膽子:“走,走吧。”
404內的大多數家具和障礙物都被清理干凈了,地面上畫著一個平躺著的人類輪廓,那股腐爛的臭味更濃了。
葉迦耷拉著眼皮,無所事事地靠在墻上,注視著兩人忙碌。
趙東戴上手套,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而程策之拿著探測儀一寸寸地在房間內掃描著,探尋著哪怕一點細微的波動。
也是奇了怪了。
亡靈在被超度之后往往都會有一些能量殘留,怨氣越大的殘余的能量越多,按理來說,這個年輕女孩是枉死的,這里是不該這么干凈才對。
在程策之移動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儀器表盤上檢測到了一絲波動。
很細微,但是折線卻明顯跳了一下。
他心里一喜,順著能量波動的方向走去,探尋著能夠搜集到更多波動的最好角度。
不知不覺中,程策之離開了房間。
他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儀器,順著走廊一點點地黑暗的深處走去。
突然,程策之猛地收住腳步。
他抬起頭,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站在電梯的門口。
程策之茫然地環視了一圈。
不對啊……他明明記得是向電梯的反方向走的,怎么會……?
樓道里一片死寂。
大樓外的刺眼陽光仿佛根本無法穿透那層霧氣蒙蒙的臟玻璃,陰暗而窄小的空間內單憑著頭頂滋滋作響的燈泡照亮,墻壁上斑斑駁駁,在昏暗閃爍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程策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等等,為什么會這么冷?
在樓下大廳感受到的悶熱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明明沒有風,但是他卻仿佛感到有一股極度陰寒的氣息侵蝕著肌理,飛快地浸透進了骨頭縫里,一股戰栗感從脊椎深處攀爬上來,令他莫名地感到心慌。
而且也太過安靜了些。
程策之驚慌地扭頭向背后看去,但是404的門卻是緊閉的,完全看不到同行的那兩個人的身形。
突然,毫無預兆的,他手中的探測儀猛然開始瘋狂地“滴滴”作響。
刺耳的機械聲回蕩在空曠陰冷的樓梯間內,程策之被嚇得狠狠一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手中的儀器,只見上面的折線陡然升高,急劇飆升的指數震顫著,仿佛正在焦急地警報。
下一秒,他的背后突然響起一聲。
“叮”。
在沒有人按鍵的情況下,電梯門緩慢而無聲地敞開了。
無數漆黑的小手從電梯的門內探出,每一只小手都冷的猶如寒冰,緊緊地貼在程策之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吸食著他身體的溫度。
“嘻嘻。”
一只一只又一只,密密麻麻地將他纏住。
程策之的牙齒打著顫,吐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濕漉漉地黏在鼻端。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凄厲的慘叫卻仿佛冰塊般堵在他的喉嚨里,令人只能發出“咯咯”的古怪喉音。
緊接著,程策之聽到有細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陰毒的惡意,細細地呢喃著:
“好餓,好餓……嘻嘻。”
眼前的場景如同一場爬不出去的噩夢。
在極度的驚恐中,程策之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更多的小黑手從電梯內探出,拉扯著程策之向著黑暗墜去,就在這時,只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突然打破了寂靜:
“喂。”
皮膚白到幾乎透明的青年眼睫微垂,半遮住一雙色淺如琉璃的眼眸,他站在不遠處的樓道口,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是我同事,不可以哦。”
“好香好香……”小黑手們蠕動著,發出喃喃細語:“他好香。”
“本來準備留到最后一個吃的。”
“但是他發現了。”
“那就現在吃掉好了!”
下一秒,無數黑壓壓的手從電梯間內撲出,順著墻壁和地板向著站在不遠處的青年襲去!
“好餓好餓好餓!”
那個聲音越來越尖利刺耳,猶如指甲在玻璃上刮擦: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出乎意料的是,青年不閃不避。
小黑手攥住了他瘦而白的手腕,欣喜地開始吸食——
緊接著,一陣尖銳的慘嚎從那黑手中發出:“不對!不對!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活人身上有靈氣,死人身上有陰氣。
陰氣凝練,怨氣積累,則成厲鬼。
——而在眼前這個青年活生生的軀殼里,藏著的卻是陰暗徹骨的森森鬼氣。
粘稠黑暗,陰冷邪惡。
他平靜地低垂著眼,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整個人猶如一道虛無縹緲的影子,遠遠地站在此世之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眼前的厲鬼。
近乎壓倒性的力量在他那人類的軀殼中翻滾涌動著,無聲地露出尖利可怖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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