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照片里的李曉嬡穿著潔白的禮服紗裙,像是在密閉的包廂里,整個包廂都被昏黃溫馨的燭光圍繞著,而她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男士古馳暗紋西裝,大約是正要去拿什么東西,右手微抬,那件西裝袖子上的銀邊袖扣在燭光下便顯得格外的熠熠生輝。
這是程宜寧去年給蘇正卓買的,黑底銀邊,簡潔大方卻又不失別致。程宜寧那時去店里逛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心想著這對袖扣一定很配蘇正卓的西裝架子,顧不得新款沒有打折就買了下來,所以此刻才帶了一眼照片,她就準確無誤的認出了是自己親手買的那對袖扣。
還有另一張是李曉嬡和蘇正卓的合照,雖然畫面上幾乎都是李曉嬡搶眼的面容,蘇正卓只在照片的側邊上極不顯眼的露了半張臉,然而才一眼,程宜寧就知道那個人是蘇正卓。
照片上的蘇正卓雖然視線沒有朝李曉嬡的方向望去,不過神色頗為自然尋常,并無明顯的抗拒或是尷尬之意。
顯然李曉嬡拍這張照片是征過他的同意的。
程宜寧和蘇正卓結婚這么久,唯有的合影也不過是那幾張婚紗照而已。
他有多不喜歡上鏡拍照,她是最為清楚不過的。
所以結婚這么久,她和蘇正卓甚至沒有一張新的合影。
程宜寧茫然的將那張照片放大挪到蘇正卓的臉上,她多么希望是她眼花認錯了人,然而放大的后果不過是再次確認是蘇正卓無誤而已。
她愣愣的看著那照片,一時間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其實她想先回到臥室里好好休息睡一覺,也許休息好了就不會這么難受了,然而腿腳酸軟的竟然連起身都懶得起來。
司機送蘇正卓回到院子的時候已近深夜,晚上和張仕成喝的不少,下車后被深夜的冷風一灌,這才清醒了不少。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未料到門沒關緊,蘇正卓心頭有些奇怪,進去后隨手按了下開關,啪嗒一下,原本漆黑的客廳里立馬亮堂如晝。
而程宜寧側趴在餐桌上,似乎睡了過去。
“你回來了?”大概是被這驟然亮起的燈光刺到,程宜寧說時已經醒了過來,聲音悶悶的不乏困意。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睡?”蘇正卓往里面走了幾步,就留意到餐桌上的兩副碗筷,白瓷的小碗干凈的光可鑒人,配著一滿桌的菜肴,在偌大的客廳里顯得格格不入的鋪張。
顯然,她也還沒吃。
“你還沒吃晚飯?”蘇正卓還未走到餐桌旁邊就已經發問道,顯然他并不樂意看到這樣的程宜寧。
“我吃過了。”程宜寧明顯倦乏的應道,說時把桌上的一個小物件隨手捏了回去。
他只帶到那個掛件底部的小穗條隱隱垂落在桌上,約莫是被她握的太緊的緣故,那穗條一直在微不可微的移動著,終究還是沒有完全被她捏藏進手心里,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她不愿讓他看到,他便也不再過問下去。
“最近是不是天太熱了,你也不穿西裝去上班了。”程宜寧好一會后才開口問道,視線剛落在他雪白的襯衫上便又快速的挪移開了,語氣蒼白乏味的好像再也找不出其它的話題了。
“沒有,今天穿的西裝拿去干洗了而已。”蘇正卓隨口應道,并未將程宜寧這個沒頭沒腦的疑問放在心上。
“哦。”她跟著輕聲應了一句,原本還有丁點光亮的眸子瞬間悄無聲息的黯然下去,再無星光。
“這么多菜,留著明天吃吧。”蘇正卓很少看到程宜寧下廚,眼前這一滿桌的菜,大半都是他喜歡的口味,他不知為何看得心頭發堵起來,說完后打算把桌上的菜肴往冰箱那邊端去。
“隔夜菜容易餿掉,還是倒掉吧。”前一刻還嫣嫣不振的程宜寧忽然開口應道,說完后就突兀的拿起桌上的好幾盤菜,朝最中間的大湯碗里面倒去,那湯碗不一會就滿溢了出來,湯汁隨即在餐桌上四處流淌起來。
程宜寧又后知后覺的拿了抹布去擦,剛擦好餐桌上的狼狽,又著急的去把垃圾桶拿到邊上,倒的太急,不免碰到旁邊的湯匙筷子,一時間清脆的碰撞聲接連不斷,程宜寧立馬就毫無頭緒的忙碌起來。
而他,站在一邊,似乎一點都插不上手。
等程宜寧收拾好雜亂的廚房出來后,蘇正卓已經不在外面了。
她也是疲累到極限,昏沉沉的把放在兜里的掛件重新拿出來看了下,約莫是方才握在手心握的太用力了,那食指上的傷口又重新裂開,有點血絲蔓延出來,便沾到了掛件的白色區域上。程宜寧也懶得去沖洗下掛件,回到臥室后就把那個掛件隨同針線包一大堆東西都一股腦的扔到了柜子的最后一格抽屜里,才一沾床就睡了過去。
程宜寧這一覺就足足睡到第二天午后,還是王姐打電話過來吵醒她的,王姐在電話那邊不無擔憂的問道,“小程,你今天沒請假怎么還不來上班,要是被館長發現的話肯定要算你曠工了!”
“哦,我睡過頭了!我立馬過去!”程宜寧掛了電話后就風風火火的起床,換了衣服臨走前看了眼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無光,毫無朝氣可。
她也不知為何,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就要浮現出李曉嬡那容光煥發的模樣,此時對著鏡子居然莫名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上來。
程宜寧勉力讓自己不去想李曉嬡的事情,到圖書館后就一刻不歇的去貼碼整理圖書歸位,仿佛這樣才會暫時忘卻心里的煩惱。
蘇正卓這天到公司后不久就喊了楊樹遠過去。
“昨晚連張行長這樣的人精都被你搞定了,看來你小子的確是有那么幾下子。”楊樹遠自然知道先前興盛銀行的確是有提前收貸的風聲,才一到蘇正卓的辦公室就毫不吝嗇的夸贊起來。
“你今天沒有其他安排吧?”雖然是差不多的年紀,蘇正卓身上就沒有楊樹遠的輕浮毛躁。
“也不算沒有吧,上午約了客人談事呢。對了,后天不是同學會么,咱們這屆按理說優秀校友倒也不少,而且畢業后大家伙都沒怎么正兒八經的出來聚過,我突然對這個同學會有點小期待起來了呢。”楊樹遠這人向來愛湊熱鬧,說著說著還不由得挑了下眉毛。
“那就改下行程,上午陪我出去一趟。”蘇正卓一臉無感的說道。
“哦,要去哪個公司?我要不要提前準備下什么資料?”和蘇正卓一起出差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情了,只要有他在的行程,妥妥的就是苦差事,楊樹遠說歸說,潛意識里還是無端的排斥起來。他自己一個人出行,行程自由外加公費旅游,不知道多逍遙快活。只要搭上眼前的冷面虎外加工作狂,鐵定沒啥好事。
“不用了,我們走吧。”蘇正卓說完后把辦公桌的文件夾合上,起來邁開長腿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