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最終還是按照最初協議的費用,遷走了二哈娘家的幾座墳頭。
那天傍晚,在趙夏蓮的親自坐鎮督促下,李大牛點燃了一掛鞭炮,焚著了幾沓火紙,然后帶領二哈、李小牛和傻妞挨個墳頭的跪下叩頭;李大牛一家四口的周圍,是二十余名肩扛抬杠臂盤繩索的遷墳民工和眾多嘰嘰喳喳觀看熱鬧稀奇的村民。叩頭完畢,李大牛站在其中一座墳頭前面,按照趙士樂提前擬定的文稿,口中念念有詞道:
“二哈家的列祖列宗啊你們聽清,非是你們的姑爺李大牛我不孝不忠,實在是仲景村的建設需要把人逼得要瘋;今天請你們挪挪位置,找個偏僻的地方從此清靜安生,若有對不住的地方繃住嘴千萬別吭。等你們的姑爺李大牛我吉星高照財運亨通,逢年過節既燒紙又放炮我做保證,讓你們在那一世界吃穿不愁快樂逍遙賽若仙翁……”
遷墳次日,仲景村“美麗鄉村”“傳統村落”建設奠基儀式如期進行。
事后李大牛越想越覺義憤填膺,心中認定這趙夏蓮回村兼職純粹就是和自己作對的:土地整治的時候,自家東崗上的四十來棵樹要求每棵補償二百元,費了好大一番周折,甚至假裝服毒差點被醫生洗胃,最終還是一分錢也沒多得。這次遷墳,又是她趙夏蓮跳出來擺弄欺騙,說什么奠基儀式無限期的推遲,呸,推遲個屁,不是第二天照樣舉行了嗎?不但使自己抬高遷墳費用的如意算盤落空,而且又使自己在全村丟了大人。要是換了王安平主政,估計憑他對自己的態度別說多給三百五百,就是多給千兒八百估計也沒問題。哼,趙夏蓮,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壞我好事,我也不讓你安生,我要和你作對到底……
李大牛明白要想和趙夏蓮作對,單憑自己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還必須借助王安平和李有才、錢興茂、錢二狗一伙的力量,可近來王安平在村道上碰到過他幾次,每次都是耷蒙著眼皮仿佛沒有看見,李有才哼哼哈哈的自不必說,就連錢興茂和錢二狗看見他也總是橫眉立目,情同仇人。這令李大牛心中很是不安。
這天黃昏時分,李大牛從“天鳳”公司種植的玉米地里鋤草回來,走在村中,忽然聞得陣陣青椒炒肥腸的香氣從錢興茂家的廚房里飄溢出來,尋思著錢興茂是不是又要請客了,便踅踅磨磨的走到院門下面,沖著院內叫了一聲:“興茂在家嗎?”
李大牛明明聽見堂屋門后傳來錢興茂和錢二狗說話的聲音,可錢興茂的婆娘卻手里拎著炒菜的鍋鏟走到院門下面答道:“興茂沒在家。大牛你有事嗎?”
“我……我想借你家的鋤頭用用!”李大牛被陣陣撲鼻的濃郁肉香引逗得心猿意馬,魂不守舍,隨口扯謊說道。
錢興茂的婆娘哈哈大笑起來:“李大牛你真是騎著馬找馬,你肩上不是扛著鋤頭嗎?”
“哦,哦哦……”李大牛史無前例的醬紫著臉,支支吾吾的走出錢興茂家的院門,錢興茂的老婆隨即在后“咣”的一聲推閉了院門。李大牛邊走邊在心里嘀咕:錢興茂請客,請的會是誰呢?為啥不叫上我李大牛過來陪客?難道……他們背著我又在搞什么陰謀詭計?哼,我倒要看看錢興茂到底請的是誰。主意已定,李大牛隨即返身回來,將鋤頭橫放著坐在一棵椿樹的后面,悄不聲的監視著錢興茂家的院門。
夜幕很快便降臨了,借著微弱的路燈光芒,李大牛看到王安平、李有才一前一后的沿著村道走來,走到錢興茂家的院門下面停腳住步,敲了敲門;門從里面吱呀一聲拉開,兩人走進院內,門又吱呀一聲被從里面推閉了。
不大一會,錢興茂家院內飄溢出來的肉香愈發濃郁,其中更增添了清冽的酒香,蜿蜿蜒蜒鉆進李大牛的鼻孔。李大牛早將借助王安平和李有才、錢興茂、錢二狗一伙的力量對抗趙夏蓮的念頭拋到九霄云外,直覺坐臥不安百爪撓肝,一門心思想著怎樣入內混吃混喝一頓,最后便再厚著臉皮走到門前敲門;吱呀一聲,開門的依舊是錢興茂的婆娘。
“興茂在家嗎?”
“沒在!”
對話還沒結束,錢興茂的婆娘就“咣”的關閉了院門。看著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分鐘,想著王安平、李有才、錢興茂、錢二狗在屋內大吃大喝的熱鬧情景,李大牛不覺口水咕咚咕咚咽個不停,雖然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無計可施,于是便在肚里將四人的列祖列宗挨個惡狠狠的問候了一遍。
正在急不可耐之際,忽然看見猴跳三沿著村道走來,李大牛登時如見救星,喜出望外,伸手一拉猴跳三,道:“三啊,想吃肉喝酒嗎?”
“想!”猴跳三不假思索的答道,同時伸長脖頸,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想,就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