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中午時分,人們相互拜完了年,有的分頭回家烤火取暖,有的搭伴結伙賞看雪景,村頭巷尾漸漸冷清下來,唯白雪飄飄,寒風蕭蕭,世界天寒地凍,陷于岑寂之中。
李大牛家院門前的梧桐樹下,二哈使勁的咽了口唾沫,伸長脖頸神秘兮兮的說道:“我給你們說啊,咱們國家有個地區,可不得鳥了哇!”
“二哈二哈,快說快說,到底是哪個地區不得鳥了啊?”二哈的對面站著錢二狗和猴跳三的婆娘;兩個女人眼珠瞪得溜圓,口氣緊張的問道。
“‘局部地區’唄。”二哈兩手一拍,答道,“你們聽聽電視里的天氣預報,老說‘局部地區’有暴雨,‘局部地區’有暴雪,‘局部地區’有大風降溫天氣。我的媽呀,這生活在‘局部地區’的人們,可真遭了殃啦!”
錢二狗猴跳三的婆娘各自一拍屁股,同聲驚呼:“我的媽呀,這生活在‘局部地區’的人們可真遭殃,說啥咱也不能去那個‘局部地區’,——天天不是暴雨就是暴雪,再不就是大風降溫天氣,誰受得鳥呀!”
“對呀對呀。”二哈兩手把兩瓣肥屁股拍得啪啪山響,唾沫四濺的說道,“這個‘局部地區’呀,不但你們不能去,我也不能去;不但我不能去,李來栓也不能去;不但咱們都不能去,將來咱們的兒子、孫子、重孫子、滴拉孫子也不能去!……”
三個婆娘嘰嘰喳喳、唾沫橫飛的同時,旁邊的李小牛也正在和姐姐傻妞對話:“哎,傻妞傻妞,我出個題目考考你:小明有兩個哥哥,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老三叫什么名字?”
傻妞使勁的吸了吸鼻涕,剛要答話,“我知道我知道,”二哈聽在耳中,忙里偷閑的回頭搶答道,“叫三毛!”
“哈哈,哈哈,媽你錯了,老三叫小明!”李小牛和傻妞同時跳腳拍手,嬉笑叫道。二哈一拍腦門,想想還真是那么回事,不覺惱羞成怒,惡聲喝道:“娘那個腳,挖個坑讓你老娘跳。滾滾滾,滾出去玩去!”
李小牛和傻妞唿哨一聲,剛剛竄出門去,李大牛就一面仰頭打著哈欠一面邁步從院內走了出來;二哈回頭看見,粗聲大氣的問道:“大牛大牛,你去哪里?”
李大牛一揚脖子,驕傲的答道:“我要去王安平家喝酒啦。大年初一,王安平說他誰也不請,就請我和有才、興茂、二狗幾個喝酒。哼,在仲景村里,有幾個村民享受過這種待遇?”
“耶,耶,王安平請你喝酒?”猴跳三的婆娘眼珠瞪得老大,口氣里滿是羨慕。
錢二狗的婆娘則胸脯一挺,口氣里充滿了炫耀:“聽到了嗎,還有我家男人!”
“得得得,這大過年的,一家老少連身新衣服都沒得置,瞧你那頭還愣矗得蔥筆一般標直。”二哈臉上全無喜興之色,反倒拍手跺腳咬牙切齒的叫道,“李大牛喂李大牛,我二哈嫁給你,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了喲……”
李大牛嬉皮笑臉的對道:“二哈二哈,我李大牛是不是牛糞大家伙兒或許不大清楚,可反正大家伙兒都知道你不是鮮花。你要是鮮花,那也一定是狗尾巴花!”
二哈氣得一蹦三丈高:“狗尾巴花怎么了?狗尾巴花照樣也是花。哼,你出去喝酒,我也出去喝酒。——想起有人請我喝酒,我這小心臟呀就噗通、噗通的跳,我興高采烈呀,我心花怒放哇!”
李大牛伸手摸著后腦勺,疑惑的問道:“誰……誰請你喝酒?”
二哈蠻橫的一挺胸脯,聲音響亮震耳:“李、來、栓!”
二哈身后,錢二狗和猴跳三的婆娘也一挺胸脯,同聲叫道:“李、來、栓!”
“你……你敢去李來栓家喝酒,”李大牛氣急敗壞,指著二哈跳腳喝道,“瞧我回來不修理你!”說完轉頭就走。
“我等著你!”二哈沖著李大牛的背影雙腳跳起,拍著屁股喊道。
“我們等著你!”二哈身后,錢二狗和猴跳三的婆娘也沖著李大牛的背影四腳跳起,拍著屁股同聲喊道。
李大牛頂風冒雪的走到王安平家,錢興茂和錢二狗也剛好進門;三人在王安平家的堂屋里枯坐至下午三點時分,直等得饑腸轆轆,餓得兩眼昏花,王安平和李有才方一出溜一滑的踏雪進門。一進門王安平就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村里開會開到這般時候,耽誤了三位,耽誤了三位!”一面說話,一面吩咐老伴立即上菜斟酒。
菜未上齊,五人已各小二兩酒下肚。錢興茂借著酒意“啪”的一拍桌子,道:“大年初一也不讓人好好過,我看她趙夏蓮不是回來當支書的,純粹是回來瞎折騰人的……”錢二狗立即在旁附和著:“就是就是。這樣的人,哼,真該早早下臺!”
“罷了罷了,興茂,二狗,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呢?”王安平連連擺手制止二人,“俗話說吃紂王飯,不說紂王無道,又說人在矮檐下,豈能不低頭。如今人家是一把手,是咱仲景村的天,咱該好好順從人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