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由于‘天鳳’公司資金、技術、影響力有限,所以改變這一現狀的進程太過緩慢,而且改變的范圍也僅限于你們仲景村周圍。”李頡打開杯蓋,喝了一口開水,望著若鳳繼續侃侃語道,“而土地‘三權分置’,首先通過土地流轉,實現了連片種植連片開發;其次通過農開公司投資,進行大規模的綜合整治,提升了地力;最后通過引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也就是吸引了農業之外的科技、資本、人才匯集進入農業。這樣幾步下來,是不是大大的推動了農業現代化的進程?是不是大大的提升了農業的產出潛能?”
張天遠和若鳳都是明白人,平日多曾讀書看報,對于國家的土地政策也偶有思索,此刻聽李頡條分縷析,語語有理,不覺心悅誠服。李頡伸手攏了一下額前頭發,確保“地方”繼續保護“中央”之后說道:“按照齊書記的設計,‘三權分置’改革目前在你們仲景村不過只是試點,一旦探索成功,下步還將在整個水源鎮、整個禾襄市推廣呢!”
“李書記,聽了你的一席話,我可真是茅塞頓開。我們‘天鳳’公司是托了國家政策的福,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眼下既然上面有了新的政策新的舉措,‘天鳳’決不會拖黨委政府的后腿。請你放心,我們這就回村去找趙夏蓮,主動交出土地,好讓她在村里推行‘三權分置’,讓李進前在村里建立酒黍種植基地!”張天遠望了若鳳一眼,起身說道。
李頡擺了擺手:“天遠,這你又錯了!”
“怎么,緊跟政策也不對嗎?”張天遠有些不解的望著李頡。
李頡舉杯喝了口水,略一思索后侃侃語道:“天遠,我們共產黨人做每一件事,正確與否,成功與否,最終都要以群眾答應不答應、高興不高興、滿意不滿意作為最高標準。我剛才只是從理論角度來分析闡述‘三權分置’的可行性,但在實際操作中,‘三權分置’還有可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和阻力。所以你們‘天鳳’公司該怎么做就依舊怎么做,就讓趙夏蓮去宣傳去發動吧:如果群眾都站在‘天鳳’公司一邊,集體反對‘三權分置’,那就說明時機尚不成熟,試點工作便應完全停止下來;如果群眾都站在‘天鳳’公司對立面,集體支持‘三權分置’,那就說明時機已經成熟,試點工作便可大力推進下去了。——這不單是我的意見,更是市委齊書記的意見!”
“哦,明白了!”張天遠和若鳳對望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關于‘香雪’公司在仲景村建立酒黍種植、黃酒釀造基地的事,這我是知道的。黃酒釀造是咱市近年來傾力培育的支柱產業,李進前的‘香雪’公司又在全市釀酒界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他回村建立種植釀造基地,總的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所以鎮村兩級還是要大力支持,積極配合的。至于你們之間的競爭嘛,哎,天遠,我聽說你和李進前既是老同學又是老朋友,你們兩人可以自行協商相互讓步,最終達成一個互利共贏的合作協議嘛!”李頡繼續說道。
告辭李頡,時間已是正午。張天遠和若鳳坐車路過鎮街拐角處時,看見若桐雙手插在褲袋里,正一個人悶悶不樂的站在胡同口處四下張望,就吩咐小王停車,摁下車窗玻璃問他房子裝修得怎么樣了。若桐悶嘴葫蘆似的,一句話也不回答,拉開車門便一屁股坐了進來。
小王重新發動車子,駛上了回往仲景村的道路。剛走沒多遠,張天遠和若鳳便聽得若桐恚怒的喝問小王道:“你笑什么?”
小王答說:“我沒笑!”
“沒笑?”若桐哼了一聲,“你大嘴巴咧得嗓子眼都露出來了還說沒笑?”
小王一本正經的回道:“拜托,我那是打哈欠好不好?”
若鳳輕輕的吭了一聲,若桐和小王對望一眼,雙雙噤聲住口。
午飯過后,張天遠、若鳳和若桐再次坐在了一樓的客廳里商議對策,三人一致認為既然上級要在仲景村搞土地“三權分置”改革試點,李進前恰又在此時回到仲景村建立酒黍種植基地,看來形勢確于“天鳳”公司不利,因為不管怎么說,“天鳳”畢竟是一家以農業種植為經營主業的公司,如果沒有土地自然便難以生存下去;而李進前殺回仲景村,目的就是要和“天鳳”爭奪耕地。但是假若全村農戶年底能夠不改初衷,繼續和“天鳳”簽訂土地流轉協議,那么不要說李進前,就是趙夏蓮也沒有辦法,因為一來李頡已經有在先,要把群眾對于“三權分置”的態度作為是否開展試點工作的衡量標準,也就是說“三權分置”到底做與不做還在兩可之間;二來現在畢竟土地承包給農民了,農民怎樣支配使用土地那是農民個人的私事,政府完全無權干涉。看來,爭取全村農戶年底繼續和“天鳳”公司簽訂土地流轉協議,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末了,三人一致決定:
從現在開始,立即采取強力措施,想方設法做好全村農戶的思想工作,同時適當提高明年的土地流轉費用,增加年終的分紅福利,以確保大家伙兒全心全意支持“天鳳”公司,不把耕地交由趙夏蓮去搞“三權分置”,更讓李進前建立酒黍種植、黃酒釀造基地的計劃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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