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盛宣懷甚至擺了酒,請趙爾巽與“安徽商人”聚一聚。
這哪里是安徽商人,那群說著流利河北話或者天津話的北方人,大多數都在北洋水師興建的“天津機械局”干過。他們自稱在天津機械局覆滅后到了在安徽討生活。趙爾巽看著舉止大方的這群“亂黨”,又看了看盛宣懷苦笑的表情。然后就恍然大悟了。安徽亂黨垂涎漢陽廠的鋼鐵,這是派了人一面學習,一面調查來了。
可是即便知道這些,趙爾巽大人也決定視而不見了。漢陽鋼鐵廠是朝廷出資興建的,現在主要出資方是北洋的盛宣懷。這與趙爾巽大人何干?若是安徽亂黨攻打武漢,趙爾巽大人還可以先把這些人抓了。可人民黨與北洋勾結,趙爾巽大人若是主動把這些人抓了,然后被激怒的安徽亂黨出兵攻打武漢,這不是憑空自找不痛快么?
既然抱了這種心思,趙爾巽大人徹底放開了。“安徽商人”在漢陽購買了好大一片土地,趙爾巽大人視而不見。“安徽商人”上門讓他批準,他就批準。連“安徽商人”照規矩繳納的“潤筆費”,趙爾巽大人也坦然收下。趙大人聰明的很,既然安徽亂黨們愿意這么干,那就說明他們暫時不想用武力攻打武漢。有這么一群人在武漢,反倒可以當作風向標,隨時考察安徽亂黨的想法。
不過“安徽商人”把這片土地整體規劃,模仿著租界那樣建起了水塔和自來水管道,修起了下水系統,又在修建道路,并且開始興建起住宅區的時候,趙爾巽大人倒是真的吃驚不小。在他看來,亂黨們從來都是破壞者而并非建設者。安徽亂黨的表現一直與其他只知道煽動造反的亂黨截然不同。治療受傷戰俘,釋放戰俘,甚至不搶奪戰俘的私人財產。莫說亂黨,官兵也絕對干不到這等程度。趙爾巽大人了解過湖北新軍,盡管被人民黨擊敗,但是提及人民黨,湖北新軍上下并沒有任何發自內心的恨意,不少人甚至頗為欽佩人民黨的仗義。
這也是趙爾巽大人不愿意強行對“安徽商人”下手的原因之一,若是人民黨打著“只殺趙爾巽”的旗號而來,趙爾巽并不認為湖北新軍會真心的保衛自己。
“趙大人,今天漢陽鋼鐵廠出鋼的時候又出事了。燒死了幾個工人,其中一個就是安徽亂黨。”手下的探子興沖沖的向趙爾巽報告了最新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趙爾巽心中一喜,“哦?那些亂黨還在干活?”
“他們一直在干活。天知道他們怎么想的,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這些亂黨還是不怕死。”探子偽裝成工廠工人,所以對鋼鐵廠頗為了解。在上千度的高溫環境下工作,融化的鉄汁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熱浪,工人們經常要觀察爐子,從高爐上方的天橋上走過。稍不小心落下去就是個死。就算是很小心了,當放出鐵水鋼水的時候,經常會出現鋼汁飛濺的事情,那東西濺到身上就非死即傷,根本無法防御。
“這些人是真心來學習煉鋼的么?”趙爾巽對此非常不解。
探子或許是對趙爾巽大人說話的特點不熟悉,或者是在工廠也不得不參與勞動,所以他倒是有點佩服的答道:“這些亂黨學習的可是認真呢。不少人在鋼鐵廠里頭已經干的頗為不錯。”
“什么?難道亂黨已經蠱惑了不少工人?”趙爾巽吃了一驚。
探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安徽亂黨們并沒有鼓動工人們造反。他們通過認真工作,逐漸成了鋼廠里頭頗為能干的成員。既然他們工作干得好,為人又和氣,遇到普通工人求教的事情,這些亂黨也從來不藏私,總是能認真的解答普通工人的問題。工人們自然會服氣。
不知道為何,偽裝成工人的探子感覺,無論自己怎么解釋,面前的趙爾巽大人未必會真的理解此事。想了想,探子順著趙爾巽的意思答道:“亂黨現在還沒有開始蠱惑工人,不過小人覺得他們也快差不多要開始蠱惑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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