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有爭搶,但是畢竟吃了這么久的食堂,紀律性總是有了一定習慣。大家好歹都平安守序的分到了自己的飯,鴨子是燉的。鴨蛋大小也勉強一致。剛一坐下,大伙就狼吞虎咽的開始吃起來。特別是鴨湯可以無限吃,不斷有人起身去添湯。只要有免費的東西,農民就絕對不會讓自己少吃一丁點。吃著香噴噴的鴨蛋,張三爺也顧不得再說保險團的壞話,好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皖北北來就窮,其實就是在水災前,很多百姓一年不吃一頓肉也不是稀奇事。就是張三爺家也未必經常吃什么鴨蛋。吃下油滋滋的蛋黃,那種滿足的感覺實在是久違了。張三爺覺得有些奇怪,其實在自家吃飯,也未必覺得這鴨蛋多好吃,可是吃保險團的鴨蛋,倒覺得十分美味。也說不上到底多好吃,總之就是和家里的味道不同。張三爺吃飯不快,他剛吃完了蛋黃,其他年輕的已經吃完了蛋白,正在用筷子努力把能刮下來的蛋白統統弄出來放進嘴里。
午飯吃完,大家一個個腆著肚子坐在桌邊不愿意動。吃飽吃撐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張三爺也摸著鼓囔囔的肚子不想動。稍微緩過來點勁,張三爺準備繼續開口數落保險團種種不當之事。卻見一群娃娃們跑進食堂,學校的午飯已經結束了,孩子們正式放學。于是這群或大或小的娃娃就跑來食堂找自己的家人。三個娃娃瞅見了張三爺,立刻跑了過來。“爺爺,給你吃鴨蛋。”領頭的娃娃十一二歲的模樣,他邊說邊把一個鴨蛋遞給張三爺。后面的兩個年齡更小的娃娃也連忙掏出鴨蛋,“爺爺,給你吃鴨蛋。”這三個孩子都是張三爺的孫子,都在學校上學,看來今天他們的伙食和成年的一樣。
“娃,你們自己吃吧。爺爺我吃過了。”張三爺非常感動。孫子這么懂事,大超他的想象之外。
“老師說有好吃的要孝敬父母,我們今天吃了鴨子,都吃飽了。老師不讓帶鴨肉,我們就把鴨蛋帶來了。”孩子稚嫩的聲音里頭沒有絲毫的虛偽。聽完這話,另外兩個娃娃也連忙說道:“爺爺,吃鴨蛋吧。”說著就把鴨蛋塞給爺爺。
張三爺突然間鼻子一酸,“娃,你們吃吧。爺爺真的不餓。”邊說,張三爺覺得許久沒有流出的眼淚突然間就奪眶而出。看著懂事的孫子們,老頭子再也說不出話,只是把孩子們摟在自己的懷里,竟然老淚縱橫了。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張三爺終于勸著孫子們分別把鴨蛋剝開自己吃,看他們把鴨蛋吃的干干凈凈。他這才起身帶著娃娃們往住宿的地方去了。看著娃娃們整齊的藍色校服,有規矩的跟著自己。張三爺只覺得原本扎眼的這種藍色衣服也順眼了不少。本來想繼續抨擊保險團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張三爺下了決心,自己那個不肯回來的兒子暫且不管他,只要保險團真的能按照以前的約定分地,這日子暫且這么過也不是不可以。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對保險團有所改觀,就在張三爺飯足湯飽,帶著孫子們在營地玩耍的時候,兩支極小的隊伍正奔向狀告保險團的路途中。
這都是當地地主派出的親信,自從保險團開始第一次收獲之后,地主們的真的被震動了。張有良已經被保險團給干掉了,大地主胡行至根本是閉門謝客,一不發。其他的地主們有些如同任啟瑩等人,干脆投奔了保險團,其他的也根本不敢吭聲。但是這不過是表面的現象,心里頭的不滿絕對不會這么輕易消失殆盡。更別說地主們被逼著拿出了兩年的土地使用權給保險團,對很多地主來說,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但是能混上地主的,都不是白癡。當時保險團打了張有良,正是氣焰囂張的時候,大家不肯觸了這個霉頭。而且地主們并不認為人民黨和保險團真的能救災成功。自從大清朝立朝這幾百年,就從來沒聽說過遇到這么大的水災還能靠本地救災成功的例子。
地主們很是矛盾,若是保險團救災失敗,沒有糧食的這些匪徒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但是這樣的話,保險團至少會離開鳳臺縣,到其他地方去找吃的。而保險團能夠救災成功,地主們現在的家產倒是能保住,不過他們肯定不可能放過地主的土地。這種兩相為難的情況讓地主們一個個時時刻刻打探著外頭的消息,同時在家嚴防死守,生怕保險團闖進來搶奪他們的家產。
收獲的消息一傳來,地主們一方面安了心,另一方面坐臥不寧。不管保險團的那些匪徒到底怎么種出那么多糧食的,但是按照現在的形勢發展下去,自家的地肯定是保不住了。地主們不傻,保險團說是借地,但是這地一旦真的被分光,再從百姓手中要回來,那是想都不用想。保險團從那么小的一個勢力膨脹到近萬人,加上組建的墾荒旅,這可是六萬多人的規模。地主們加起來才多少人?真的玩硬的,地主們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的最好辦法無外物借用官府的力量把保險團的這些土匪給攆走。雖然地主們多數不表態,不過總有敢于鋌而走險的。例如胡有道和張成賢兩位地主就達成了公式。張成賢在鳳陽府有熟人,他派人去鳳陽府投狀子,告發保險團意圖謀反。而胡有道就派人去距離鳳臺縣五十多里的壽州去告官。雖然知道如果事情泄露的話,這兩家人就肯定要倒霉。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地主們也管不了這么多了。兩位地主還算計了一下,到鳳陽府比較遠,于是張家的人先走,力圖讓狀子能夠同時到達鳳陽府和壽州。
不過很多事情都不太能預料,例如張成賢地主就沒有料到,自家的親信居然在半路上病倒了。因為保險團壟斷了最近淮河上的船隊,所以張成賢派的兩個侄子不敢走水路,而是步行前去鳳陽府。因為不敢聲張,所以這位青年是晚上走的。因為最近大家的飲用水都是自來水,而自來水對縣城的供應不是那么充足,所以青年沒有能夠攜帶足量的水。而在水災之后,各處的水井基本都被填死了。尋找水源不足,急著趕路很是消耗水份,于是引用了野地里看上去還算是干凈的水之后沒多久,張成賢的侄子們就不幸感覺腸胃開始不適。習慣了自來水的腸胃對于野地的水源來說太脆弱了。也不知道是細菌,或者別的什么。這兩位青年很快就倒在離家一天多距離的地上開始抽搐。
胡有道的侄子胡從簡就幸運不少,不過他必須面對一個首要問題,在沒有船的情況下,得怎么渡過淮河。年輕人畢竟膽子大,大家都是在水邊,也算是懂些水性。青年干脆就夜里頭游過了淮河。到了白天,終于趕到了壽州城。
隋文帝楊堅為伐陳軍事需要于開皇八年(588年),在壽春置淮南行臺省,翌年,平陳后撤行臺省,置壽州總管府。治壽春。唐武德三年(620年)改為壽州,州治設壽春。而清朝時期,鳳臺縣曾經和壽州共處一城,雍正10年(公元1732年)兩總督尹繼善呈奏清廷批準,與壽州分設一縣,添知縣一員,典史一員分疆而理,因縣北有鳳凰山而得鳳臺縣名。于雍正11年正式分置,與壽州同城治理(縣衙設在今壽縣城東北角)。同治二年(公元1863年)冬移縣治于下蔡,下蔡遂改名為鳳臺,隸屬鳳陽府管轄。到了1906年,鳳臺縣真正獨立出壽州不過是43年前的事情。
壽州位于淮河邊,一千多年來飽經水患。這次安徽大水對于壽州城的影響顯而易見,城墻上被大水長期浸泡的水線痕跡清晰可見,但是這座千年古城卻巋然不動,洪水包圍著的古城,是怎樣的令人心悸。但無論怎樣的洪水圍困,古城堅決如鐵,不曾倒下。
鳳臺縣那殘破低矮的城墻與壽州高大巍峨的城墻一比根本不算什么。因為鳳臺縣是新城,與壽州的繁華程度更不能相提并論。但是那只是以前,現在的壽州城下幾乎是毫無人煙。大白天的就城門半閉,很是有些警戒的意思在里頭。與壽州相比,鳳臺縣縣城倒是充滿了各種災民,加上保險團組織生產,維持生活,反倒看著“生機勃勃”了。
胡從簡來過壽州很多次,到了城門處,連守門的門丁都臉熟。門丁也沒有攔他,胡從簡就進了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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