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正氣?解釋有許許多多,不過一個人如果是在為百姓謀福利時所展示出來的氣概應該能夠稱為“正氣”。從這個角度來看,華雄茂此時就該是正氣凜然的。但是很明顯,在岳張集碼頭的這些人并不這么認為。在他們看來,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外鄉人,第一次來求見岳張集的頭面人物張有良張太爺的時候,居然明目張膽的要求把張太爺家的地拿來給百姓們同種,還要求不收租子。這根本不是什么“正氣”,這是貨真價實的“冒傻氣”。
所以華雄茂要求見張太爺的時候,攔住華雄茂的那兩條船上的人根本就沒有通報的打算。既然對方擺明了這種態度,那么這人和張太爺的會面肯定會不歡而散。張太爺早就已經揚要從縣城的“保險團”那里弄來糧食,雖然聽說保險團人多勢眾,張太爺這次未必會把這個人怎么樣。但是如果張太爺生起氣來,通報的人事后只怕就得遭點罪了。
華雄茂一看就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他干脆不再搭理他們,而是對著碼頭上的人喊道:“鄉親們!水災鬧成這個樣子,現在再不趕緊搶種搶收,大家吃什么過日子?我們保險團手里面有糧食,這一點都不錯。但是我們的糧食就是全讓大家拿走,也吃不過今年冬天。現在不敢播下莊稼去,還是準備千里迢迢的去逃荒?逃荒的路上有多艱難大家不是不知道吧?等你們逃荒回來,你們的地還是不是你們的。我想大家不是沒有見過吧?”
聽華雄茂這么說,前面兩條船上的人登時就變了臉色。這話說得可夠狠的,張有良能成為當地最大的地主,和天災的關系非常密切。每次災年之后,他家的土地都會有不小的擴大。之所以不少人現在家里面已經完全沒有吃的,但是仍舊不肯離開安徽,一大原因就是這些普通百姓很擔心自己走了之后,再回來就沒了自己的土地。所以他們想盡一切辦法都要在家里面待下去。所以這幫人當中的不少人都在碼頭上給張家干活。聽到華雄茂的這番話,保不得碼頭上的人聽在耳朵里面,心里面就有其他的想法。他們先是驚愕的看著華雄茂,然后不約而同地聒噪起來。
“你說啥呢?”
“你放屁!”
“竟敢說張太爺的壞話,你不想活了?”
華雄茂大笑道,清朗的聲音頃刻就壓住了那幾個人的聲音,“我說的是不是實話,鄉親們自己心知肚明。今天你們不肯通秉就算了,我后天還會來拜訪。”說完之后,華雄茂回頭打了一個手勢,船上的保險團成員們同時喊了一聲號子,劃起船槳,船只向著來路行去。那兩船不知所措的狗腿子們就這么目送著華雄茂他們悠然而去。
保險團的同志們這些天經常在水上,習練有素,船只在水上劃得飛快,沒過多久,碼頭就被遠遠的拋在后面。宇文拔都贊道:“正嵐方才真的是威風的很。”
對于如此贊美,華雄茂沒有回應。他其實很想今天就進這個土圍子看看,人民黨的資料當中,張有良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這么個老頭子居然敢放話對付保險團,其實頗讓華雄茂意外的。按理說這個年紀的人都保守。華雄茂是知道保險團的實力的,大家從上海千里迢迢的到了安徽鳳臺縣,然后從鳳臺縣到了安慶,接受了一個半月的軍事訓練之后,又步行回到鳳臺縣。在救災行動中,保險團的表現那是相當的了得。陳克曾經詳細講過軍事建設的理論,華雄茂又是個武舉人,加上安慶訓練當中,他是見識過安徽新軍的水平。在華雄茂看來,除了武器之外,安徽新軍和保險團也不過是半斤八兩。一個鄉下地主,頂多是一個土匪頭子。竟然敢打保險團的主意,是不是吃錯了藥?
想到這里,華雄茂又掉過頭看著那個土圍子,距離很遠了,遙遙看去土圍子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見慣了上海的建筑之后,這土圍子在華雄茂看來簡陋破舊。這次水災中,圍子外面原有的房子早就被徹底泡塌了。反正華雄茂救人的時候,那里已經是波濤一片。現在已經有人家在那里修起了新的住房。在這個簡陋破舊的土圍子映襯下,圍子外面的那幾處簡陋到無與倫比的房子看上去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要是有望遠鏡就好了。”華雄茂突然嘆道。
“什么?”宇文拔都沒聽明白。他沒有參加安慶軍訓,沒有見過望遠鏡。更無法體會曾經用過望遠鏡的華雄茂此時的心情。
“文青說以后咱們可以造玻璃,那時候也會試著造望遠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華雄茂給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這話明顯勾起了宇文拔都的好奇心,他正準備細問那望遠鏡到底是什么東西,就聽到華雄茂說道:“宇文,你說張有良這老東西這會兒在想什么呢?”
被華雄茂稱為“老東西”的張有良這會兒沒有在想什么。他此時正怒氣勃發的聽著面前的人回稟華雄茂來訪的過程。
其實華雄茂與張有良之間有誤解。一年多前就已經開始跟著陳克準備革命的華雄茂從不認為保險團是什么“半土匪”武裝。在他看來,保險團就是一支正規軍,加上陳克的建軍模式,以及保險團中大量的大學生軍官,華雄茂從來沒有感覺這支武裝力量與土匪有絲毫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