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嵐,你不知道,我父親從來”
沒等齊會深說完,華雄茂當即打斷了齊會深的話,“不管你和你父親有什么問題,他總是你父親。”
聽了這話,齊會深不吭聲了。
“文青不是個糊涂人,現在他只是抽不開身管這事,咱們都是革命同志。做藥我幫不上文青什么忙,但是別的事情我總得替他想的周全。這藥一出,不僅僅是上海灘,全國染了花柳病的人可多了去了,其中有錢有勢的也不是少數。咱們聽文青講課不是一天兩天,怎么都得弄出一個章程來吧。不然文青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能染這病的,都不是什么善類。我們不能看著文青吃虧。”
齊會深本來還有些不滿,聽完這話他慢慢點了點頭。“正嵐的意思是什么?”
華雄茂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來這話他很不想說:“我其實最恨洋鬼子,文青沒給你說過,我倆剛來上海的第一天就一起揍了兩個洋鬼子。但文青說的對,生意就是生意。文青說的那句話是該和妖魔鬼怪作生意,我們也得干。我覺得你是否和洋人聯系一下。”話說到后來,華雄茂的語氣很不善,但是好歹他還是說出來了。
“正嵐,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啊。”齊會深萬萬想不到,華雄茂居然能提出借了洋人的勢力這種話。
“咱們不做,保不住游緱姑娘不做。游緱姑娘不做,保不住他家不做。就算是游緱姑娘家不做,等這藥闖出名聲,你父親也未必不做。既然繞不開,那就干脆先找能罩住這事的人。嗨!”華雄茂說完,長長的嘆了口氣。
齊會深對華雄茂的話深以為然,他想了片刻。“正嵐,你雖然說得沒錯。但是現在我們既然決定跟了文青,等文青稍微閑下來,我們一起和他談這事。總得讓文青做主才是。”
華雄茂點點頭。到了下個路口兩人各自向著自己方向走去。
武星辰沒想到華雄茂會直接到天地會的會所找他,聽到通報的時候武星辰差點以為弄錯了人,見到了華雄茂之后,武星辰才確定沒弄錯。
“武兄,不知你什么時候方便,陳兄想請你過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呵,有何要事。”武星辰并不想去見陳克。陳克染布的速度大大超出武星辰的意料之外。何益發從外面辦事回來,趕緊跑去找陳克。被幾兩銀子和一匹布就給打發回來了。等過了幾天再去,陳克已經把布匹給賣完了。何益發再次被幾兩銀子,一匹布給打發回來了。陳克能糊弄得了何益發,但是糊弄不了武星辰。經過私下調查,武星辰知道陳克這次出了上千匹布。
“這事我也不清楚,陳兄請武兄過去,到那里便知。應該是有大買賣。”
武星辰對這種廢話聽過太多次,只要有人說有大買賣,那肯定不是好事。買賣大,支出也大。這天下可沒有白吃的道理。但轉念想起陳克,武星辰又不想拒絕了。陳克這人給武星辰留下的印象頗有趣。很明顯,陳克不是道上混的人物,卻也不傻。既然陳克肯找自己,只怕還真有什么能賺一筆的事情。想到這里,武星辰說道:“那我總現在就動身。陳兄那邊可否方便?”
陳克沒想到武星辰來得這么快,被華雄茂晃醒,陳克睡眼惺忪的抬起頭,就看到武星辰站在門邊。抬起手表看了看,才兩個小時。
“武兄,你來了。”陳克掙扎著站起身來。
“陳兄,你這是準備吹祥器呢?”武星辰笑著說道。
陳克想了想才明白過來。自己穿了白大褂,倒有些“孝子賢孫”的模樣。好久沒人和自己說北方話,看著華雄茂疑惑的神色,陳克忍不住開心的大笑起來。“武兄說得有趣。”
三人坐下后,陳克大概說了下,自己在做治花柳病的藥,現在需要取病人瘡口的膿液做實驗。剛說完,武星辰幾乎要勃然大怒了。沒等他發作,陳克請他去隔壁看看。武星辰強忍怒氣到了實驗室,看到滿屋奇怪的設備,武星辰的怒氣登時就熄了。
陳克拉了凳子,三個人再坐定。“其他人去買兔子了。”陳克邊說邊拿起一個注射器。實驗方法就是在兔子的蛋蛋上注射一點花柳病病人的膿液,很快,兔子的蛋蛋上就會長出膿瘡,然后用兔子試藥。打著哈欠講完了實驗流程,陳可說道:“武兄,你在上海呼風喚雨的,這件事我要是能弄出個結果來,肯定少不了和武兄你合作。取膿液這事,武兄你找到地方,我親自來做。藥弄出來,就用那些人試藥。武兄你自然就知道我的藥管不管用。”
武星辰從沒有和陳克這種人打過交道,只見陳克臉色蒼白,哈欠一個跟一個。但是精神不壞,并不是吸了鴉片的模樣。對于這樣的境況,武星辰更希望能夠掌握主動,他不得不散問道:“陳兄,你到底多久沒睡了?”
對武星辰來說,現在避免直接回答陳克的問題,就是他掌握主動的辦法。只要能夠岔開話題,武星辰相信陳克以后還會求到他門上。
“三天睡了不到六個時辰。為了這藥,我可是拼了命。我是這么想,既然咱們有緣分見面,以后為了這藥反正都得再見面。武兄,現在咱們兄弟談起這藥,還算是咱們兄弟的情誼。以后再見面,武兄找到我門上來。那時候,再談情誼,跟說瞎話有啥區別?”
武星辰分不清,陳可這話到底是真話還是瞎話。看著陳克睡眼惺忪的模樣,武星辰內心更相信這是陳克的真心話。
“武兄,我這藥是要和洋鬼子合作的。他娘的,現在的官府也就不敢惹洋鬼子。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得靠武兄的江湖兄弟。我這個錢,掙得不多。對于天地會堂口來說,這錢不多。天地會呢,要么一口把我吃了。要么呢,派個何益發這種人和我一起。我找何益發那種廢物,肯定不如如找武兄這種人物。這錢不多,咱們兄弟義氣干這事。該掙的錢,咱們兄弟一文錢都不少。憑啥讓何益發那種蠢材掙了?”
陳克看著迷迷糊糊,但是說的話,每句都直指武星辰的內心。武星辰仔細的看著陳克,只見陳克兩眼通紅,臉色蒼白。很明顯是熬夜的模樣。但是陳克說的每句話,都在暗示武星辰應該爭取自己的利益。
“這種破事,若是讓別的人來干,別的人肯定覺得丟人。找幾個染了花柳病的妓女,這他娘的就是故意削了兄弟的面子。可我要找武兄,就是讓你親眼看看我的藥效。這東西做不了假,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武兄你一看就知道。兄弟我就是覺得武兄你是個人才,咱們做了這事,你好我好。治病救人,這是積了陰德。武兄,就是等咱們死了之后,見了閻王,你武兄救了這么多人命,那些人也記得你的恩情。武兄,咱們一起干這種事。這是功德。”
聽了了這話,武星辰忍不住想握住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那是少林寺方丈開光的佛珠。武星辰十歲的時候,他母親親自求來的開光佛珠。武星辰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現在本來是兩個流氓大談分贓。但是在陳克說來,反倒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華雄茂聽著陳克的話,只感覺一種失意和佩服。今天和他和齊會深談得那么深,就是在談這種特效藥的利潤,不要落入了別的口袋。但是,陳克從來不談此事,但是他早就考量清楚了未來的事情。
自從見了陳克,華雄茂舊覺得陳克不是個一般人。今天,陳克能說出這種話,讓華雄茂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同時對陳克生出一種怨懟。為何不早點對自己說出這些?自己為陳克想了這么多,難道只是自作多情?
就在此時,華雄茂看到陳克轉向自己,微微的一笑。華雄茂看著陳克布滿血絲的眼睛中那種微微的歉意和鼓勵。頃刻間,華雄茂覺得自己已經理解了陳克的意思,陳克并不是自作主張。僅僅是因為沒有預測到華雄茂能如此快的把武星辰叫過來。
無論如何,這件事陳克肯定會和自己說清楚。華雄茂堅信自己沒有看錯人。陳克雖然功利,卻不是一個只為自己考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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