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歸是會下的,可顯然不會是在此時,哪怕寧南再如何研究,這天都絕對不會落下雨水來,當然了,寧南其實也沒能研究上多久,只因揮筆速書的林崇明已將該寫的東西全都寫好了,但見林崇明雙手捧著急就章的信件,對著未干的墨跡吹了口氣,又端詳了好一陣子,確認無誤之后,這才將信函封了起來,但并未就此遞給寧南,而是沉吟了一下道:“寧侍衛,今有一要務,恐關全局,九死而一生者,爾敢應否?”
“先生放心,某昔日常聽殿下有云:茍利國家生死以,死又有何懼哉,且某雖一匹夫耳,然殿下待某以國士,某自當以生死報答之,但凡有命,莫敢不從!”寧南雖只是粗通文墨,可常年跟在蕭無畏身邊,耳濡目染之下,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卻也說得頗有些文采。
“好,寧侍衛若是能立此一功,將來自有可期,多的話林某便不說了,此信便由寧侍衛交于王妃娘娘,呈交后,不必逗留,即刻喬裝出城,前往川中尋殿下。”林崇明端詳了一下寧南的臉色,見其話乃由心而出,也就沒再多思忖,順手將信交到了寧南的手中,叮嚀了幾句道。
“是,屬下遵命!”寧南應答了醫生,緊趕著雙手接過了信函,慎重其事地塞進了懷中,轉身剛要走,突地有站住了腳,疑惑地看著林崇明道:“某家去川中倒也無妨,可該跟殿下說些甚子,還請先生交待清楚了方好。”
“王妃自會交代與爾,不必多問。”“林崇明話說到這兒,略一停頓,皺著眉頭道:唔,這樣罷,若是王妃沒發話,爾也一樣趕往川中,見到殿下就說兩個字暗箭。”
“暗箭?”寧南渾然不解其意,聽得一愣一愣地,滿腦門糨糊地重復了一聲。
“不錯,就是這兩個字,記住了,此一路前去兇險異常,若是遇到強敵劫殺,爾死可以,這兩字卻是不能透出口來,若無把握,爾也不必強去。”林崇明并不打算跟寧南解釋這兩個字的含義,只是細細地叮囑了一番。
“是,屬下縱死也斷不會宣之于口,事不宜遲,某家這就告辭了,先生保重!”寧南并非愛鉆牛角尖之輩,既是搞不清楚,索性也就懶得再多想,緊趕著應答了一聲,急匆匆地退出了水軒閣,自去安排諸般事宜不提。
“天將雨,如之何?”
林崇明沒多挽留寧南,只是目送著寧南出了院門,自個兒則愣愣地站在了亭子中,良久之后,微微地搖了搖頭,發出了聲悠長的嘆息
“左翼第四小隊橫旋十步!”
“右翼第三小隊側移二十步,第二小隊前沖!”
川中的盛夏既悶且熱,稍一動彈便是汗涌如泉,尤其是天將近午之際,那氣溫更是高得嚇人,日頭下的石板上都足以煎熟雞蛋了,然則蕭無畏卻絲毫也不在意,任憑汗透重甲,卻依舊無畏地站在高臺上,搖曳著手中的一面小紅旗,不停地下達著各種的口令,號角聲中,高臺下一隊隊披甲持戈之士依號令往來縱橫,煙塵滾滾間,殺氣沖天而起。
天實在是太熱了些,即便是蕭無畏這等武功基本已強到可以無視寒暑的地步,一樣被熱得渾身難受至極,更遑論高臺下那些普通士兵,接連十數日的高強度操練下來,一眾軍士皆已是疲憊不堪,隊列中時不時有人暈倒在地,被同僚抬到一旁救治,然則蕭無畏卻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情,依舊一絲不茍地指揮著操演,這并非是蕭無畏殘酷無情,只因蕭無畏很清楚兵精于練而荒于嬉的道理,眼下朝局不明,而今大變在即,若無一支強悍的鐵軍在手,局面著實堪憂,故此,不趁著這等大變前的寧靜間隙練兵又更待何時。
操練雖苦,可一眾將士們卻也無怨,個中緣由不單僅僅只因蕭無畏在軍中威望極高之故,更因著蕭無畏在這支軍隊上下了重注戰死的將士撫恤金雙倍,傷殘者也以重金遣散回鄉,所有留在軍中的將士人人皆有重賞,而這一切全都是在朝廷撥款未至的情況下,蕭無畏自掏腰包先行墊付,再者,眾軍操練時,傷有藥,病有醫,又有蕭無畏本人身先士卒的榜樣在,一眾官兵訓練起來自是干勁十足,僅僅短短十數日下來,便已將八門金鎖陣、四相陣等數套陣法練習純熟,其進展之快,自是令蕭無畏大感欣慰。
“殿下。”
就在蕭無畏指揮軍陣變幻之際,肩頭上裹著厚實紗布的白長山匆匆地沿著臺階走上了高臺,湊到蕭無畏身后,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長山,不是吩咐爾在營中養傷么,為何到此?”
月前那場大戰中,白長山所部被吐蕃騎軍沖亂,損失慘重之余,他本人也受了不輕的傷,然則蕭無畏深知這并非其指揮無能之故,實是敵勢過大之由,是以并未怪罪于其,而是叮囑其安心靜養,并不曾讓其參與到大練兵中來,此際見其匆匆而至,蕭無畏不由地便起了疑慮,這便追問了一句道。
“殿下,寧南、寧統領到了。”白長山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