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澄不怪沈徹狠心,當初她也是那般狠心地冷著沈徹,一句解釋和安慰都沒有。她今天傷得有多深,就依稀能推論出沈徹當初心里有多寒。
紀澄抱著膝蓋的手緊了緊,那時候她怎么就那么犯渾?解藥雖然給了凌子云,可她總該去陪著沈徹渡過最艱難的時候,不應該讓沈徹覺得他是徹底被放棄的一方。
誠然那時候紀澄是沒臉見沈徹,可原因也絕不僅僅只是這樣。紀澄心想,如果她當初能意識到原來自己那么喜歡他,哪怕被他罵厚顏無恥也得回去陪著他。
可是紀澄隱隱約約之間卻又知道自己心里還有另一層惶恐。惶恐于從此面對沈徹時的低三下四、低聲下氣,他心里有了疙瘩,只會越走越遠,他也總是瞧不上那些上趕著巴著他的人,總有一天會膩味的。
更何況他還有那么多紅顏知己。至于扎依那,沈徹沒有接受她,也不過是因為她實際上是個大娘而已,若她真如她臉蛋一般年輕,紀澄覺得只怕她早就吃過小妾敬的茶了。
紀澄哀嘆一聲,抬起雙手打了打自己的腦袋,怎么腦子里總是想這些有的沒的,她就不能爭氣地果斷地放手嗎?
只是感情如果真是隨便抬起手就能斬斷的,那也就不是感情了。感情如絲,本就是兜兜繞繞,纏得人仿佛進了盤絲洞,動彈不得。
可不管紀澄有多理智,有多能理解沈徹如今對自己的冷漠,可她病了,心里也像身體一般病了,這幾天額外的脆弱,有太多的委屈、不甘累積,甚至添了怨恨。
紀澄渾渾噩噩地睡了幾天,卻也知道日子不能再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柳葉兒原本以為紀澄肯定還下不來床,因為她昨天夜里根本就沒怎么睡。哪知紀澄卻仿佛突然恢復了精神一般,沐浴之后穿戴整齊,用胭脂遮掩了蒼白的臉色,雖然身上依然沒什么力氣,但也算可以理事了。
而此時臥云堂側邊的小徑上,楚得正艱難地邁著他的大肥腿往山頂上爬,一邊爬一邊喘,心里把沈徹罵了個半死。
楚得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汗流浹背,這六月火爐天,晚上都不退涼的,大清早就熱死個人。
“我的主子爺喂。”楚得夸張地喊著沈徹,“這又是發什么毛病啊,前些日子吧我說我要回家陪新得的小九兒,你非得天天把我拽出去喝酒,害得小九兒見天兒給我甩臉色。現在好了吧,有正事的時候你又窩在這兒不動了。”
楚得絮絮叨叨地道:“住哪里不好,偏要住山上,還住這么高,爬得我氣都喘不過來了。”楚得一屁股坐到沈徹身邊。
沈徹嫌棄他一身汗味兒,直接挪了個位置。
楚得不悅地冷哼一聲,心里直罵沈徹的陰陽怪氣,這么久就沒有正常的時候,不就是個女人么?
“有什么事兒,說吧。”沈徹斜睨楚得一眼。
楚得卻沒答話,眼睛只盯著沈徹旁邊的茶壺看,后來實在忍不住了跑過去端起來就往嘴里倒,仿佛生怕沈徹搶回去似的。
沈徹壓根兒沒理會楚得。
楚得把一壺茶都喝完了這才道:“南疆那邊,劉德江逼得苗寨的人反了,苗人直接把劉德江殺了,現在又攻陷了縣城,明日消息就該傳到京師了。”
沈徹“唔”了一聲沒接話。
楚得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事兒咱們管不管?若是不管,我覺得葛松那囊球肯定處理不好這件事,指不定南疆要大亂一場。”
沈徹雙手抱頭在巢云亭里懶懶靠著,“你看著辦唄。”
楚得湊到沈徹跟前道:“你這是怎么了,咋什么事兒都提不起勁兒似的?”
沈徹不答話。
楚得心里其實一清二楚,打從沈徹從西突厥回來就是這副死樣子,仿佛厭世的老僧一樣。
楚得道:“南詔公主馬上要進京了,聽說是萬里挑一的大美人,要不找人虜來咱們先瞧瞧?”
沈徹還是不答話。
“聽說方大家還做了南詔公主的師傅,你就不想打聽打聽消息?”楚得開始八卦。
沈徹伸手推開楚得越來越靠近的肥臉,“沒事就走吧。”
楚得罵了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輩子就活該栽在那樣狠毒的女人手里。當然后一句楚得沒敢罵出來。
“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人家一病你就急了,還巴巴地把林院副請出來,你怎么不干脆跪著舔她腳呢?”楚得這也是氣急了才罵得這樣毒。而這世上,敢對沈徹說這話的怕也就只有楚得了,若非他敢這樣說話,也不可能能被沈徹允許上九里院來。
楚得見沈徹還是毫無反應,忍不住又道:“你這回該不是還想著要跟她過下去吧?這天下女人還少嗎?比她水靈的又不是沒有。”
沈徹睜開眼睛掃了楚得一眼,“話這么多,你投胎的時候是不是選錯了性別?”
楚得又罵了句不識好人心,這才罵罵咧咧地起身往外走,都還不忘了回頭道:“你這回要是還低頭,我都瞧不起你。”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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